“不朽的神也會逝去麼?”李熄安低聲說,他對西王母的死亡並不驚訝。
燭九陰露出釋然的神情,說道:“不朽當然會逝去,世上沒有永恆。”
他接著對李熄安說道:“也許不止我們是森的敵人,天圓地方,宇宙諸靈皆是森的敵人。祂是宇宙樹的意志,但卻無法擁有宇宙樹完全的力量,因為宇宙樹在太初時代便成了灰燼,分化成了天圓地方和無數個宇宙氣泡,若我是森,要取得自己的一切,必將眼前所見的一切都毀掉,令其迴歸自身。”
“太虛滅亡,森對九州下手,當九州徹底滅亡,想必便輪到大荒。”
燭九陰說完,發力擰動青銅柱,鱗片撕扯青銅柱,彩色道韻不斷從體內流淌出來,順著青銅柱的銘文縫隙朝著下方流去。青色的湖水深處彷彿沸騰般冒出氣泡,不斷地浮出無色道韻,這些無色道韻在露出湖面的一瞬間轉變成漆黑的墨色。
湖底出現巨大的震感,好像有個巨人在湖底轟擊,但燭九陰不斷地收縮龍軀,將青銅柱越送越深,隨著突兀的一聲慘叫,湖底沒了生息,空境平靜下來。
李熄安沉吟道:“太一認知到宇宙的不穩定,認為大荒無法與天央一起作為宇宙的支撐點,要摧毀大荒,將天央作為支撐宇宙的唯一基石。看來這一切都說得通了,等到太一滅亡大荒後,天央最後也將淪為森的食糧。成就至尊需要歸一,而森的所作所為,就像一個歸一的路途,祂在回收屬於自己的東西。”
“痴人說夢。”燭九陰冷笑。
“汙穢的根本是什麼,來自森麼?”李熄安說道。
燭九陰的豎瞳盯著李熄安,說道:“我被算計,墮化在永恆尊位上,本想借助宙法將這墮化的過程傳遞給你,我想這其中有你想要的答案。但你還未走完歸一之路,這個答案你無力觸碰,等你成就至尊再來找我吧。”
“你還有多長時間。”李熄安問。
“兩次重塑的機會,之後永久墮落。”燭九陰回答。
“我走不上歸一路了,南燭。”燭九陰說道。
猙獰兇惡的獨目赤龍伸出手臂,摘下那張始終扣在臉上的黃金面罩,面罩下是腐朽的臉,鱗片沒有光澤,血肉表皮全是膿血。
彩色道韻正在瘋狂流逝向青銅柱的底端,燭九陰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衰弱。
他將這張黃金面罩放在空境乾淨澄澈的湖水裡。
“螻的宇法被我刻在這張面罩上,同時能與我體內的宇法共鳴,戴著這張面具,你會知道我在哪。”燭九陰說道。
他起身,鱗片聳動,他的利爪拍在青銅柱的頂端,如捶打釘子般一擊一擊地砸在青銅柱上,將整個青銅柱捶打進湖水深處。
“我殘酷地殺死了那些可能性,回過頭來想那未必是一條正確的路。每一個可能性的背後都是逆轉局勢的可能,我錯過了不少,希望你別錯過他們了,我相信自己,那麼其他宇宙的李熄安同樣值得信賴。”燭九陰的獨目燃燒如烈焰,將整個空境的澄清天空渲染的黃昏。
湖面也倒映著火焰燃燒的色彩,李熄安每走一步都彷彿走在火焰的稻田裡。
他蹲下身,拾起黃金面罩。
被汙穢侵蝕的痕跡已經被空境湖水洗淨,鏽跡斑斑的血跡仍然殘留,述說它的主人曾經的過往。暗金質感沉重,仔細看能發現篆刻銘文處細膩的花紋。
“你會去哪?”李熄安摩挲黃金面罩的鏽跡,問道。
“留在空境。”燭九陰說道。
“可隨著我的離開,空境便將化作空之道韻的集合,無條件殺死其中的所有生靈。”
“我將進一步加固封印,永恆尊位會確保我不會被空境殺死。在第三次重塑開始之前離開此地,去黑霧裡尋一個角落把自己埋起來,這樣森哪怕想操控我也需要費些功夫。”
李熄安將黃金面罩扣在自己的臉上,一瞬間,彷彿無邊無際的時空湧來,無數可能性的過往,無數可能性的死亡,他們沉重的分量這時壓在了李熄安的頭上,令其步伐一沉。
“我會給你一個體面。”李熄安轉身,拔出地上的數把武器,之後要一一歸還。
“我不要體面,我要你成至尊。”李熄安的身後傳來低沉的聲音,他的動作微微一頓,回首。
遠方的湖水好似火燒。
燭九陰腐爛的龍身盤踞在青銅柱上,他的獨目合攏,空境的黃昏就此結束,此後是永恆的長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