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空間裡,白色面具不停地逼近,在距離近到李成器能輕易以肉眼看清面具上的花紋時,它重新縮了回去,巨大的身軀隱藏在星光不及的陰影裡,靜候它需要的答案。
這裡冷的不像話,李成器的牙齒在打顫。偶爾還能聽到巨大影子中響起刺耳的骨骼擰動聲。
這讓他懷疑這裡不是所謂宇宙的幻影,而是九幽地獄。
無數雙凝視李熄安的混沌瞳目閃爍。
“你的意識還能保留在多久?”李熄安突然問。
“那深淵般的坑洞是你的墓地,你被惡之律法封鎖的動彈不得,卻仍然想憑藉殘餘的力量爬上來,回到人間。於是這墓地最後成為我到來時見到的樣子,龐大身軀勉強地露出一個頭顱,流乾了血,沒了力氣,意識消散。”李熄安將昏劍插在虛空中,昏黃的火光亮起,驅散寒冷與黑暗,像升起了一簇篝火,篝火投出的陰影分割了生和死的界限。
一旁的古界老天爺連忙露出感激的神色,心道這個節骨眼上上人還能注意到自己,看來自己在上人心中還是蠻有份量的。
“我企圖喚醒你,畢竟一位古聖,哪怕律法剝離墜入塵世,死亡也不會如此簡單的將其吞噬。這樣看來,不是我失敗了,單純是你認為我沒有什麼交涉的價值。”
黑暗沉默。
過了許久,昏劍火光下,突兀出現一個白色的人影,他學著李成器的模樣找昏劍的一面盤坐下來,伸手輕輕觸碰昏劍散發的光熱。
“我該如何稱呼你?”他說,“星彩親王,鱗類真龍,還是……崑崙長生者?”
人影的目光停留在李熄安的赤服上,接著說道:“九州失落之後,天央取得崑崙,並想要復刻過去一位偉大至尊賜下的長生不老藥,服下不老藥的生靈居住在崑崙仙宮中。我曾前往天央賀歲時見過其中的某一個,但你顯然不是天央妄圖窺探崑崙隱秘而塑造出來的個體。”
“你赤服上的繪繡非常漂亮,繪製它的人手很巧,而上面的圖案我猜的不錯的話,是三青鳥與沙棠樹吧。九州的崑崙仙宮,你是居住其中的一位長生神官?”人影的話有些遲疑。
李熄安帶給他的感覺太雜亂了,雜亂而奇妙,還有對方束髮的那根釵子,冰寒徹骨,看上去並非傳說中的長生釵。
唯有一點他能確認,這是頭龍,不是什麼星彩親王。
“探知我的身份對你有用麼?”李熄安微垂著眼,沒有理會善聖的試探,“都快死了,甚至可以說已經死了,你最後就算知道了真相,也只能把這些秘密帶進墳墓。”
“不盡然。”善聖笑了笑。
“你若是覺得一位古聖失去律法之後便什麼也不是,那在取得律法之前,我是什麼呢?腐朽斷絕我的生機,但有些塵封在歲月中的力量時間帶不走。”
“有一線生機?”李熄安道。
古界老天爺在一旁聽罷,知道如果善聖下一步說自己還能活過來,上人得動手讓他活不過來了。
人影搖頭。
“十數個紀元的沖刷,哪能活,但棋手出局了,棋子卻永遠在那,一枚一枚的落子,砸在棋盤中,還沒有隨我的腐朽而凋亡。若是能儘早易手,這些棋子未嘗不能再用。”
“所以我想知道你究竟是什麼,又是如何知曉紀元漣漪的。”善聖撥弄著昏黃火光的邊緣,還沒有等李熄安的回應,他注意到昏劍劍身上的紋路,先一步露出驚訝的神色。
“原始火行銘紋……你身上還有一篇原始火行法?不……不對。”善聖回憶起此前李熄安喚醒他的手段法術,那頃刻滿溢位的生命力和漫山遍野的古森林,“還有木行。”
他突兀地失笑,搖頭,“五行殺伐術……呵呵……我竟然還能看見活著的生靈攜有五行殺伐術?”
“那我再猜的大膽點,能在真一境的階段理解紀元的意思,擁有這段根本不屬於塵世的認知。以及你消失後便出現籠罩善界的時間亂流,別的生靈無法看清迷霧中的事物,我倒是看見了一截金色的樹梢。這與你在雲端道場展露出的法相很是接近……”
停頓片刻,似乎這個名字連古聖都不想提及。
“宙法。”
他看向李熄安,“要是有人知道九州出現你這麼個怪物,該坐立不安了。”
“這麼久了,我知曉有時間律法與空間律法的存在,但真正意義上的宙法與宇法從未出現過。赤龍,你很年輕,走到這個境界,比起壽命並不漫長的人族都算過分的低齡了。那我還有個猜測,你是新生九州誕生出的原始生靈。”善聖不作隱瞞,幾乎稱的上想到什麼說什麼,古聖的認知與積累又讓他直覺的猜測無比準確。
“九州沉寂了太久,當初的戰爭並沒有完全毀滅九州。所有知曉九州之戰的生靈都知道,有朝一日,這樣偉大的天圓地方捲土重來是必然。”
“你有同行者麼?強大總是伴隨孤獨,在任何一個時代你這樣的生靈都得孤身一人的前行。可九州,它需要崛起,需要的絕不止你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