肅殺之氣宛若一座高山鎮在螻的心頭。
哪怕過去了如此漫長的時間,看見眼前此景,鼻尖都泛起了濃郁的血腥味。
原來他們身處一片古戰場中。螻低頭,看見刑天與他坐著的小山坡下滿是屍骸,甚至在先前,他們的身畔還滾過一個空蕩的染血頭盔。
“這是帝的兵卒。”刑天說道。
帝。
這是刑天第二次提到“帝”。
帝究竟是誰?螻想著,若是按照神話傳說來看,帝的身份不難猜出,但刑天之前那番話的意思很明顯。流傳於世的神話傳說是有人刻意留下的虛假真實交織之言,真真假假最難分辨。
刑天轉身,看向他的身後。
以他們所處的地方為界限的另一邊,是魔神般的影子們。
“那是主的兵卒。”他又說。
另一邊戰場中,屍骸的姿態遠超世俗的認知,每一具屍骨比擬山嶽,猙獰妖異,哪怕它們早已死亡,咆孝與搏殺的姿態都銘刻於現在。
“這大概是我們那個時代最慘烈的一場戰場,死了數不盡的生靈,險些斷絕一個時代。”
螻望向這片戰場,地平線的盡頭都是血紅的光。
“為什麼?”
“後世的記載是怎樣說的?”刑天沒有回答,反而問道。
“統治者之間的戰爭,彼此之間的衝突導致。”螻回答。
刑天沉默了,過了半晌,他緩緩開口:“是啊,統治者之間的戰爭……這就是統治者之間的戰爭,如是而已。”
“為了各自的大義舉起戰旗,彼此拼殺,從屍山血海中殺出那條屬於自己路來。”
他看向螻,那生長在胸膛上的兇惡童目似乎被什麼給觸動了,“你認為我們那個時代應該看的足夠長遠,對麼?不,錯了!我們不過是一群掘開九州墳墓的竊賊!九州?哈哈哈哈!九州,在那場戰爭中,哪裡來的九州?我們不知九州,只知曉各自的子民,各自的土地!為我們的土地和子民而戰,便是我們目中的全部!”
他的聲音越來越大,像場突如其來的暴雨,最後化作咆孝。
最後,刑天的聲音低落下去。
“我們……狹義了。”
“在那場爭奪輝煌的戰爭之後,才有人明白,我們的敵人不該是彼此。但有什麼用?該死的都死了。”
刑天突然起身,他在呼吸,彷若一座正在湧動的山嶽!
“結束了,這無意義的談話。”低沉而威嚴的聲音從四面八方響起,戰場上的屍體竟然在緩緩起身,他們重新拿起兵戈,列陣,戰旗高舉!
“我守著主的墳墓。”他說。
“在他死去的那一刻起,我便在這裡,望著這片土地。”
螻的腦海被兵刃碰撞聲填滿了,士卒的嘶吼聲震徹雲霄!
但這不是關鍵,關鍵是另一端,魔神般的影子也緩緩起身,血液,脈絡於森白骨骼上重新攀附,漆黑的,如同岩石般的面板在生長,最後……那空洞的眼眶中燃起暴虐的火焰。他們在重新演化當初的戰場!
拼殺,嘶吼,咆孝,有人倒下,有人接過倒下者的刀劍。
旗幟翻騰,被引燃,又有新的旗幟在飛舞飄揚,戰火四起,硝煙籠罩天穹。這片古老戰場的重新演化在呼喚某個東西,無數咆孝聲交織,數不盡的血潑灑,而大地在滾動,於戰場中心裂開一道深淵,深淵開裂,卻有一座巍峨山嶽自深淵憑空而起!
螻一步一步地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