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敏銳的感知,難怪你能感受到沉眠的他。”李熄安說。
男人卻踉踉蹌蹌地後退,他不敢將他想到東西與眼前的人影掛鉤,他不敢,這種存在不止離他們這種人遙遠,就是整個塵世,恐怕都無法讓對方垂眸。而他楊世,楊府,何德何能引來這種存在?
“稱呼上人就好,不必緊張。”李熄安看出了男人的焦慮。
“您……”
“令愛很優秀。”李熄安說道,他伸手,小臂和手掌遍佈赤鋼般細密鱗片,男人對其並不算太意外,可屋內的母女瞪大了眼睛。
“我們也許需要一個獨處的空間,眼睛太多了。”
李熄安打了個響指。
楊憐月發現父親的面容凝滯了,抬頭,母親也一樣,環顧四周,一片漆黑,只有部分星星點點的光亮。隨著星星點點蔓延過來,將她吞沒,她熟悉的人影都不見了,這裡似乎空蕩無邊,只站著她和那位“上人”。
少女盯著對方手中的金色洞簫。
“是您在奏曲麼?”她的聲音很輕,卻並不懼怕。
她應該很害怕才對。
在這樣陌生而空蕩的環境中感到不安,她看不見她的父親母親,眼前變成了一個完全未知神秘的“上人”。
她也覺得自己應該害怕,但心底並未出現恐懼,反而有種熟悉感,就像在之前的夢中處於那個恢宏的燃燒的黃昏下。
“是我。”李熄安說。
“您在做什麼?嗯……您想做什麼?成器哥哥治療我病症的手段是從您的手中得到的吧?他在這幾天閒暇時就會提起,將他兩次帶離了地獄的尊貴存在。”少女沉思著。
“雖然他從未提及曾經發生的那些事情的全貌,但我能感受到他變了太多。在他的身上,我甚至感受到了父親才有的感覺,那種沉重。”
“你喜歡他。”李熄安繼續說道。
“是啊,我當然喜歡成器哥哥。您很奇怪對吧,明明小時候分別後就再也沒有見過面的人,怎麼會喜歡呢?兒時的新奇感早該被取代了才對。”
“沒什麼可奇怪的,你的感知很強大,強大到足以在睡夢中接近祖。有這樣的基礎,兒時便察覺到自己的心意很正常。”
“謝謝。”少女微笑,在面對李熄安的時候她都是鎮定,唯獨談及李成器時露出少女特有的紊亂心思,大抵她在擔心,擔心這種喜歡被無情否定。嚮往自由和平和的愛戀往往會遭遇強權不是麼?她在很多話本里都能看到這樣的橋段。
“我的足跡很早就呈現在某些人的眼中,但他們不會知道我來過,也不會知道楊家的深閨小姐做過有關分界山的夢。”
少女抬頭,眼神有些遲疑。
“我夢中的痛苦,是因為他麼?那個紅色的巨人。我知道他對我並沒有惡意,是我……冒犯他了?”
“不是,並非如此,他只是在渴望這無盡黑暗中有人能陪伴,也許這對某些人來說是饋贈,畢竟這是祖的夢境,是能夠窺視上位者的路途。不過對於現在的你是致命毒藥,你生機流逝,來源於與他接觸後,精神與軀殼的分離。”
“那麼,您救了我,有什麼我能幫到您的麼?”少女眉眼低垂,乖巧地問道。
“你父親知道你有這麼聰明嗎?”
“應該不知道,在他眼中,我還是那個抱著他胳膊撒嬌永遠長不大的丫頭。揹負病症生機流逝的我不需要有多聰明,只需要乖巧便好,這樣當我死去,他們也不會太過遺憾,畢竟乖巧的女兒還是能再出現的,要是還聰明的話就太令人苦惱啦。”楊憐月笑了笑,尾音打著上升的轉。
“坐。”李熄安伸手,宛若星穹的空間內突然出現了兩個椅子和一張桌子,桌子上擺放著殘局。
楊憐月瞥了眼那殘局,心道真是奇怪的棋盤。
從一些走勢佈局能看出黑棋應當是壓制著白棋的,而且是毫不留情的壓制。但突兀的,轉變在了即將成功的那一步上,白棋開始吞吃黑棋,不講道理,而黑棋開始逐漸避讓,最後潰不成軍。
“這是?”她有些疑惑。
她知道話本里寫過有些大人物和後輩聊天喜歡擺上一副棋盤,可這詭異萬分的殘局倒是沒有話本寫過。
“走走看。”黑子出現在少女手中,而白子會在少女每走一步後落下。
她開始還會趕棋,但很快速度慢下來,慢下來思索的時候她抬眼觀察對方,對方閉著眼,似乎沒有任何介懷,任由她思索多長時間的模樣。於是時間一點一點過去,她思考的時間也越來越久,直到一顆棋子落下要耗費不知多少時辰時,她停下了。
李熄安睜開眼。
白子有了變化。
殺破了黑棋,卻被困於囚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