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真沒想到,會有你這樣的存在行走世間。”楚杏兒擺手,餘光瞥到湖海里的大鵝子們又趾高氣昂起來,不由得暗啐口唾沫。一群慫包貨色,見到這情景也不知道來幫她這苦命樹。這天天在這窩是誰指揮搭的,飯是誰指揮找的?冷血!
那女子回道:“佛陀雖然觀望甚遠,可待在大山深處,終究是不近人煙,看的再遠也跳不出太行的綿延山脊。所以,你能看到的,暫時都是你想看到的,還有數不勝數的事物藏在外面你不願去看。我猜你還未觸及俗世,踏遍煙火人家。”
“佛,覺者。”
“有很多事情並非如人所願,佛亦如此,祖亦如此。看不到世間苦難和人世常理的光亮和陰影,沒法跨過那道阻礙。雖然常言,出家人何提再入世,但那是出家人,是吃齋唸佛之人,而非覺者本身。”
楚杏兒坐在樹上看著那女人,感覺像幾年前在寺廟裡聽那老和尚嘮叨,那老和尚也總喜歡說一樣的話。什麼佛陀不是坐於寺廟終日誦經之人,而是行走世間揹負苦難之人巴拉巴拉的。
“為啥和我說這些。”
“有感而發罷了。”那女子輕笑,“我曾經在寺廟中帶過一段時間,雖然未曾行覺者路,可我的路途中仍然有那麼一絲感悟。你送我樹枝,我便送與你這句話了。”
“送你樹枝?”楚杏兒瞪大眼睛,看著女人將樹枝收好,閃一下消失,急了,哭喪著臉,“欸!不是不是!這不是送你的啊!雖然看到了些不該看到的東西,這樹枝不能要了,但我是還準備把這樹枝埋下去等明年看能不能再長出一株我呢。”
越說楚杏兒的聲音越小。
到最後直接沒聲了。
她老想著大鵝子們是慫包,她何嘗不是呢?
“好吧……送你了……”
“辛苦小佛陀了。”女子頷首。
“我想問問,施主來找赤蛟做什麼?”
“推演出來的結果沒有告訴你麼?”對方似乎十分清楚佛家推演法能觸及的範圍。
“結果在那根樹枝上,我不敢看。”
“不敢看但是敢問麼?”女子笑了笑,這是將推演的因果轉接她的身上。不過這無所謂,因為她是這因果能存在的根本。
對方點頭。
“那便告訴小佛陀好了。”
女子朱唇輕啟,楚杏兒瞪大了雙目。
…………
無邊無際的黑暗,唯有中心的區域有著光亮。
那裡佇立著一座巨**相。
纖長神女莊重的模樣已經支離破碎,裙襬撕裂,晶瑩骨骼折斷,連那張完美安寧的閉目臉頰都被生生奪取了半邊,留下可怕劍痕。
靈氣亂流交錯泯滅的光芒將黑暗中的另一道影子照亮。
蜿蜒的龍形,渾身上下無不在淌血,周圍垂落的八條臂膀可以看見被廢去了六條,僅剩下的一者持劍,一者託鼎。血在滴落,匯聚成河。被擊碎的鱗片掉落,將平整光滑的地面鋪就成了亂石丘陵。
那從穹頂投下來的月光已經微乎其微。
可以看見那顆大星的投影上插著柄赤色古劍,驚人的煞氣不僅僅使這僅有的月華消失,還鑄就成了昏黃的暮色。
沒有言語,但雙方皆知彼此即將油盡燈枯。
載天鼎中承載的那方界域,那片浩瀚的靈氣海洋被李熄安燒乾淨了。沒有能依託的靈,他很難在這個地方和一尊法相搏殺。現在載天鼎轟鳴,奔走的活靈被法相崩碎了一次又一次,鹿王精疲力盡,已經無法維持任何活靈的存在。犁霞劍陣中的十六柄古劍全部斷裂,就在他的下方化作劍冢。
終究是一位極宮境皇者煉製的古劍,面對真一,劍陣的殺伐銘文無匹也受限於了材料。
李熄安將古劍上的符文收好歸於鼎身,綻放的霞彩合攏青銅大鼎身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