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可撼動者是否都手握這種層次的法,李熄安不知道。但當初洞簫同他講過的橫簫金倪的法,為音。以音律節拍為藍本,履合無形大道,這樣的法到達鼎盛,是否就是律令言行皆為大道,己身亦為道之本身?這些古老道統的主人都強悍的可怕。
某種意義上,他承載了橫簫金倪的法。
可惜他在音律一門上並沒有天賦,半載時光中修行的法是為了控制道統內的禁制殺招,按照洞簫的評價,這是很有效率的修行,但沒有音律道法上的靈魂。
“既然可惜,那為何改變主意?”
“我想應該沒有人會拒絕一位無可撼動者的傳道。”
“是麼?”玉釵順德看了李熄安一眼。
一場冷風捲起雪塵將兩者的視線隔絕,又沉默下來。
沒了聲音。
過了很久,李熄安聽到玉釵順德在輕聲說話。
“真一境的修士,作祖。能達到這個高度,可能在少年時就已名動一方。你曾經見過的橫簫金倪和竹籃採魂這兩個,少年青年時可沒少惹麻煩,紅顏不少,仇敵更多。但我和他們區別很大,我作為凡人生活了二十幾年的時光才踏上了修行路。”
“對於現在留下來的傢伙們來說,算很晚了。凡人的生活嘛,油米材鹽,雖然苦了點,但也挺美滿的。一個愛我的丈夫,還有兩個懂事孩子,足夠了。”
李熄安有些恍惚。
在這段話的背後,他看見的不是一位無可撼動者,而是一位隨處可見的平凡妻子或母親。
“我的師尊,為真一,太上忘情。”
“她看中我的原因,是我天生忘情,也就是說我天生就達到了她修行至極的高度。造化法與太上忘情,鑄就了亙古不化的冰晶。她說我天生忘情,生來就是為了道。在最開始的時候,我是否認的。那位上人,沒有將我與家人分離,她說她的時間很長,足夠等到我改變主意。”
“修行並不妨礙我的生活,很完美的融合了進來,同時為我的家庭帶來諸多便利。”
“世人尊敬我,自然會尊敬我的家人。”
“直到一天,我發現丈夫老了,他健壯的身體不得不佝僂,烏黑的髮絲有了銀白。而我,依舊如過去未曾變化。”
“他能長生麼?”玉釵順德問。
“凡人不能長生,修士都不能長生,何況凡人,至尊都有倒在歲月前的那一天。”
“送他離開,送他輪迴。在我的孩子死去之後,我跟著上人離開了家鄉,正式拜入道統。她說她的時間很長原來是這個意思,不過她有一點錯了。”玉釵順德頓了頓。
這個往事就此駐足。
“我其實從來就沒有變過。”
“天生忘情之人,不代表後天無情,改變是人的天性和本能,是比所謂天生忘情更本質的東西。所以在很早之前,我就不能被稱作是天生忘情之人,不過與她一樣有修行忘情法而已。這一點,她在生命最後一段時光才明白過來。她太偏執了,僅僅追尋太上忘情法,對萬物沒有感知。”
“無可撼動者的時間,更悠久,更漫長。而太上忘情,從來就不是法,天生忘情也從來不是為了道。”
“蛟龍,知道為何我改變主意了麼?”
“她需要走她自己的道路,你應該看見了她的路途,所以沒必要將我的路嫁接。”
“她仍然是完滿的麼?”李熄安說。
玉釵順德點頭。
“她的教導者比我的師尊更高明。我的路是殘缺,若是未見精華,那還有一點對九州後世的參考價值,而現在見到了,又何必將糟粕留下。”
“過去的就讓它過去,我們這些人如今就該被葬在土裡。”玉釵順德最後的聲音被掩蓋在風雪中。
…………
“北方。”坐在森寒長劍上的女子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