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雁塔五層上,燈火照影,伊辛和尚容顏沉靜無波,頌唸的佛號似乎仍在塔中迴盪。在他身前,證嚴和尚垂首端坐,氣息微微,依然神智全無。
不過在證嚴身前地板上,有一圈金光餘波閃動毫芒,還沒有消散乾淨,大氣也還有些許波動。在此徵兆徹底消失之前,混濁的聲音終於傳出來:
“賊和尚,你想幹什麼!”
支利的聲音近乎瘋狂,它絕沒有想到,伊辛和尚竟然會孤注一擲,做出這等事來:這廝難道忘了王上手中那份兒足令他駐世長生的秘法嗎?
和尚沒和他過多糾纏,僅是淡然道:“支利大人不加體釁,陷貧僧於絕境,貧僧也只好借大人的魔軀一用,死裡求生了……哞!”
隨他喝出真言,塔中一切異象盡都不見,連帶著支利的囂叫,也消失在虛空深處。伊辛和尚輕聲一嘆:“長生術雖好,總要有性命享用才是。”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冷澈嗓音由外傳入。這一刻,塔外風鈴聲起,叮冬聲才響了半截,便有嘶然風嘯壓過一切。轟地一聲響,寶塔五層半邊牆體粉碎,夜風灌入,內裡摻著森森寒氣,將塔中長明燈吹熄。
伊辛和尚抬頭平袖,只見夜空中,何清負手而立,眸光冰寒,刺面如針。
與之同時,塔外夜空已被各類法器寶光照亮。何清的現身就是訊號,早早等候的絕壁城其餘三宗頭面人物,像是史嵩、胡丹、董剡等,紛紛馭器到此,,分佈寶塔周邊。另有數十名通神修士,在外圍引領人馬,把滿寺僧眾徹底控制。
如此場面,不啻於天羅地網,任何一個還丹修士見了,都要給壓得喘不過氣來。
可是伊辛和尚不同,面對此等劇變,他所做的,就是向當頭何清合什一禮:“何仙長明鑑,長生術固然要有性命去享用,然而非是名門大派弟子,不拿性命去搏,又如何能夠收得?世事之絕情,天道之殘酷,莫過於此。”
“和尚是個明白人。”
這是餘慈在後面喃喃說了句,他是想到了早年的經歷,惹來旁邊甘詩真一瞥。餘慈也回看一眼,想問個問題,不過嘴巴張了張,終究沒有說話。
此時,寶雁塔外,幾十道目光都盯在伊辛身上,至今仍有人對已經既定的事情表示震驚,但事實擺在眼前,他們也就沒有必要多想,只需按照既定的安排,將此事了結在今夜!
雖是今夜行動當之無愧的領袖,何清卻完全沒有假手於人的想法。她早以氣機將伊辛和尚鎖定,法天絕牢化於虛空之中,隨時可以聚氣成形,將目標拿住。而她也確實出手了,她是一以貫之的實證部理念,不講虛文,結果才是第一位的。其他什麼事,都可以留到擒住和尚之後再說!
便在伊辛和尚感慨言語出口之後,寶雁塔猛地一晃,,只一瞬間,磚木搭建的塔身便綻開了無數裂紋,四面元氣聚合,此時何清方冷笑道:
“和尚,讓我看看你的搏命之舉。”
伊辛和尚神色不變,雙手在胸前結印,身外僧袍鼓漲,自他腳下,一團黑焰上卷,旋又舒展開來,如綻蓮花。而“花瓣”之下,黑焰絲絲縷縷,如活蛇一般。模樣十分詭異,然而人們見他容色如鑄鐵,面對何清這等步虛修士發出的強壓,也未有稍移,不免覺得其心志強韌,由內而外,便如巨巖一般,難以撼動。
“好個軍荼利明王法,確是釋教護法神通!”
何清漫聲一讚,法天絕牢則是轟然收緊,周邊餘慈等人,也覺得心口一抽,再看寶雁塔,已是崩潰在即,塔頂大塊簷角剝落,外面雕刻裝飾也紛紛碎裂,這七層寶塔,轉眼就要崩潰掉。
餘慈目光一掃,見到伊辛身邊的證嚴和尚,眉頭便是微皺,但此時萬萬沒有讓何清停手的道理。
可就在此刻,眾人眼前金光大放,旋又有一層黑潮當空,平淹而至,與前面金光相合,生成一種極沉重的烏金顏色。彷彿是一面鐵板,當頭壓下來!
明知那是幻覺居多,可場中諸修士,還是忍不住提氣相抗。這一下子,人們便紛紛發覺不對:
“賊和尚禁錮了外界元氣!”
不知是誰叫出聲來,只因這一瞬間,人們提氣聚力時,外界元氣的呼應明顯停滯,在場的都是經驗豐富之輩,立知緣由。可是禁錮周邊元氣,除了那些頂尖人物的頂尖修為,大都還是在預先佈下禁制法陣才行,伊辛和尚哪來的機會?
“塔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