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慈在叢林中飛掠,此時他距離目標不過三五里路,翻過山頭便是。
魚龍感應範圍中的那位,正是早前在移山雲舟碼頭見到的看起來很是安靜羞澀的女修,不知是什麼原因,停留在那裡調息。
餘慈也知道,在如今的局勢下,到這個碼頭來的修士,大都往天裂谷去捕殺妖魔,每個人都有幾分實力,不可小覷。可那位女修給人的感覺就是弱質纖纖,全無鋒芒,與其他人大為不同,也讓餘慈印象深刻。且在這種荒郊野外入定療傷,這女修怕是個缺乏經驗的雛兒,讓人搖頭。
不過餘慈更想知道的是,從接引雲梭上下來,也有幾個時辰了,女修怎麼還在碼頭附近,前面的時間難道都在繞圈子?
看那女修性情不錯,若是詢問,或可得到解答。
山頭在望,魚龍感應中,女修也依然瞑目調息,沒有醒來的徵兆。
之前那熟悉的吼聲不知何時已經消失了,餘慈還是沒有弄出個所以然來。他在天裂谷聽到的獸吼聲不下千百種,給他深刻印象的也超出三十種,倉促間哪能辨認清楚……咦?
眼看就要翻過山頭,餘慈身形倏地前僕,直扎進前方的樹叢陰影下。
與他所在山頭遙遙相對的另一個山峰之上,此時正有一個人影浮起來。
黑夜中,兩個山頭相距超過十里,本來很難看清對面的人影。但若那人高高升起,將身形完全置於月光之下,甚至於嵌入半邊月輪之中,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今夜月輪半缺,光暈昏黃,算是頗為黯淡,然而那人升起後,不知怎地,投注下來的月光驀地澄澈許多,原本許多月光照耀不到的叢林角落,此時將黑暗略褪去一些,天地間一時間竟似亮堂不少。餘慈只覺得,便是滿月無雲的天色下,也未必有現在這般明亮了。
餘慈看得瞠目,這時候,他已經把那人認出來了。
月光下,以月輪為背景,又半側著身子,那人只顯出一個略顯黯淡的輪廓。然而從那雲裳高髻,裙袂飄飛的嬌巧身影來看,分明就是餘慈剛才還在尋找的玄陰教上師碧潮!難道這女人之前也在這裡兜圈子?
碧潮便虛立於當空明月之下,月光照耀,宛若飛仙。餘慈卻忽然覺得,那月光似乎正受碧潮的驅動,化為一片虛幻不實的光波,自高空漫下,滌盪叢林。而這正是月輪變得明亮的原因!
這是一個極突兀的感覺,但絕非憑空想象,而是餘慈的神魂感應透過照神銅鑑歸攏再向外發散之後,從周圍叢林的細微氣機變化中,得出的模糊判斷。
月光如潮水,漫過之地,其細微變化說不得也要反饋到天上去,為碧潮所察知。這應該是一種藉助月華之力,類似於神魂感應的搜尋法術,範圍至少在五里以上,且還在不斷擴充套件之中。
如此手段,讓餘慈很是佩服。和此法相比,也許照神圖要全面的多、詳盡得多,範圍也大得多,不過那畢竟是借重外物,不比碧潮,完全透過自身修為、法術,達成這一效果。
餘慈所有的山頭暫時還沒給包進去,就是漫開的神魂感應範圍與其搜尋區域有些重疊。
這時就看出照神銅鑑的神異來。現在餘慈的神魂感應已經很自然地先透過寶鏡,再擴散開來,自然沾染上照神銅鑑的異力,使得神魂之力也如那神意星芒一般,如同虛而不實的幻影,難為旁人察知。
倒是魚龍,離那不斷蔓延的月光潮水有些近了……等等,人呢?
餘慈心頭一跳,這時才發現,本在魚龍感應範圍內的柔弱女修,此時竟已杳然無蹤,何時離開的,竟然全無徵兆。
他怔愣半晌,若非此前一段時間,他一直透過魚龍鎖定女修的位置,印象深刻,恐怕要以為剛才那瞑目調息的女修,只是他一時的幻夢!
“見鬼了……”
餘慈心中略覺不安,他感覺到,這方圓百來裡的山林,似乎真的有大事發生了,今夜自己出來的還是有些草率,準備並不充足。而此時,受碧潮操控的月光潮水,有漫上他所在山頭的趨勢。
雖說白日裡,碧潮在他面前極力放低了姿態,但聽到女修在香車內的低語之後,他也不知道在這荒郊野外,二人真碰面了,會是個是什麼結果。餘慈不敢耽擱,也不再想那位“柔弱女修”的事,召回魚龍,屏住氣息,貼地疾掠下山。
在叢林中跑出近十里外,餘慈再回頭,此地仍能隱約看到月光下碧潮的影子,卻見碧潮已經終止了那搜尋法術,在那邊繞飛一圈,但仍沒有什麼結果,最後身形一閃,竟是高速往這個方向來了!
餘慈將身形藏好,氣息未亂。他看得清楚,碧潮的方向雖差不多,但其實是一條斜線,和餘慈錯開至少十里以上,很快飛過去,不見了蹤影。
這是往東去……走了?
餘慈用魚龍跟蹤了一段時間,果然見碧潮絲毫沒有停留的意思,轉眼越過五十里的感應界限,一路向東,真的是走了。
天上月輪迅速黯淡下去,恢復了半刻鐘前的昏黃。
餘慈將目光移回到那幾個山頭之後的天空,稍一思索,念頭便已明晰:“小傢伙,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