誕辰法會乃是是玄陰教的正經儀式,除了主持儀式的法師以及弟子教眾之外,便只能最虔誠的信眾才有資格參與其中。當然,以餘慈離塵宗外室弟子身份,儘可謀一個觀禮的位子,只要他不怕麻煩的話。
餘慈可沒自找麻煩的意思,也不想去湊那位熱鬧,他甚至連正殿都沒進,而是來到兩側一字排開的“玄陰傳碑”前,欣賞碑上關於玄陰上仙成道的傳說。
天底下的神仙傳記多是大同小異的,這玄陰傳也不例外。玄之又玄的故事加上道德說教,間或插幾句美辭華句,培養一下仙氣,並沒有任何特異之處。
不過西側第二座碑上,有一串字句,倒是能引起有心人的注意,究其實義,不外乎就是那玄陰上仙於成道之前遇到“羅剎王”,與之坐而論道,發現了某某之至理,頓悟成道之類。
餘慈在意的是“羅剎王”三字。
其實是羅剎鬼王吧。
在前來絕壁城之前,餘慈也是做了功課的,對絕壁城中諸方勢力的情況有所把握,其中玄陰教和淨水壇更是他了解的重中之重。在他看來,淨水壇的掩飾手段非常厲害,離塵宗的情報中,未能找到其深厚背景,只以尋常宗門論。倒是這玄陰教,對其身後勢力並無遮掩的意思。
東海羅剎教,也就是血獄鬼府中王者之一,羅剎鬼王透空分身創立的教派。而這羅剎鬼王,也就是當年激戰於天裂谷中,破壞了谷內物種圈子,導致妖魔肆虐的兩個罪魁禍首中的一位。
雖然沒有證據表明,當時羅剎鬼王是有意為之,可災禍已成,羅剎鬼王自然也就和離塵宗結下了樑子。
其實說是樑子也不確切,離塵宗對這位異界王者還是有些忌憚,而且羅剎鬼王是出了名的憊懶人物,時刻都在追求刺激,喜新厭舊、好玩善忘——至少表面上如此。若是離塵宗大張旗鼓去興師問罪,一路殺到血獄鬼府最深處,雙方戰得你死我活之後,那位說不定還會很莫名其妙地問一句:
你們究竟幹什麼來了?
那場面,想想都覺得恐怖……
這是以前聊起羅剎教時,李佑繪聲繪色的形容。而這就是修行界中人對羅剎鬼王性情的共識。
真是個奇怪的傢伙。如此性情,她又是怎麼在修行界和血獄鬼府都建立起龐大的基業,羅剎鬼王這麼兇惡的名聲,又是怎麼來的?
不管怎麼說,玄陰教背後的勢力是羅剎教,是確定無疑的。且由於天裂谷之事,兩邊很難有什麼進一步的溝通,玄陰教在此立教十年,依然只能在平民中發展信眾,與此背景也不無關係。
餘慈仔細在碑上察找與羅剎鬼王相關的字眼,倒忘了自己一身打扮也十分醒目,引得其他人頻頻投注視線,很快就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終於,在他返身想把碑文看第二遍的時候,有人叫住了他。
“道友,請了。”
餘慈回頭,來人是位中年婦人,已不年輕了,面容卻甚是和善,斑白長髮簡單扎束,披在腦後,穿一身寬大罩袍,正是玄陰教中傳法仙師的打扮。對這位,餘慈是有很深印象的:“原來是明藍法師。”
來人正是玄陰教首席傳法仙師明藍。要說兩人是從來沒有見過面的,明藍目光在餘慈臉上一掃,又看了下他手中提著的鳥籠,確認他面生得很,不免有些疑惑:
“這位道友,我們以前見過?”
餘慈當然不會說“我在照神圖裡見過你多次”,他只是微微一笑:“素聞明法師之名,今日得見,幸何如之。”
不給明藍猜想的空當,他便做了自我介紹:“離塵宗,餘慈。”
那一瞬間,明藍有些驚訝,但很快就展露笑容:“原來是餘道友。前日貴宗才傳來訊息,說是由道友處理絕壁城事宜,不想今日便到了。”
“哪裡,大事自有謝師伯做主,我只是從旁協助而已。”
餘慈知道是於舟早一步為他撐起了面子,如此情況下,像是白日府之流,絕不敢裝糊塗,對他不利。不過他話裡仍是滴水不漏,輕描淡寫地道一聲後,便主動轉到玄陰上仙的誕辰法會上,讚了兩句法會的場面,話鋒又是一轉:
“貴教在此地紮根已有十年,教業已是好生興旺,覺得這絕壁城如何?”
明藍目光投注在他臉上,似乎在挖掘他心中的想法,末了又是一笑:“貴宗治下,甚是平和安逸。只是相較於修行界的天地廣闊,如餘道友這等人,或許又覺得狹小侷促了。至於其他人或許又是另一種想法……”
她的回答倒是圓滑,只是不知“其他人”都是指誰呢?
餘慈也笑:“確實人人不同。說起來我與貴教上師曾見過一面,卻不知赤陰上師以為如何?”
“想必上師樂意與道友討論這個問題。餘道友不如稍待,等法會結束,再與上師詳談。”
“樂意討論就好,但來日方長,也不必急於一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