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武山雄的電話，秦天磨蹭了一會兒才離開辦公室。
給秦天打完電話，武山雄去上了個衛生間，正好被龜田智給碰上。
洗完手，龜田智很殷勤的遞了一支菸過去，寒暄了幾句，很快把話頭切入到了重點。
“武山君，將軍好像十分的器重龍一君，我也與其接觸過幾次，好像也沒什麼特別之處啊，真是有點讓人匪夷所思啊。”
武山雄很隱秘的挑了下眉，淺吸一口煙看向窗外樹幹上的積雪，笑呵呵道：“龜田君所言極是，我也沒看出他比你我強在哪兒，可能這就是華夏老話裡講的長輩緣吧，說不明白的。”
“哦？武山君也這麼認為？看來不只是我一個這麼想，感覺他就是一個心眼比較多的商販而已。”
“他本來就是小商販爬起來的底層，你不知道？”
“我又沒查過他的資料，哪裡會知道這些，還真是商販出身啊？”
“在新京的時候就調查清楚了，就是個泥腿子。”
“那你說，他這種後來才加入東洋籍的支那人，會跟咱們一條心嗎？會不會是敵特的潛伏內線？”
武山雄嘶了一聲，吐出一口青煙，將菸頭彈掉，笑道：“那種人，怎麼會跟咱們一條心，是不是敵特就更不知道了，但是有一條我覺得可以參考一下。”
“哪一條？”龜田智好奇的問道。
武山雄呵呵了幾聲，拍了下龜田智的肩膀，似有提醒之意，又像只是隨意而為。
“我們都可以懷疑他，畢竟他不是咱們土生土長的自己人，但我們不能懷疑將軍的眼光，什麼樣的敵特，會連將軍都騙過，那得是什麼樣的人物？會屈居於一個小小的特務處？”
聽著武山雄皮鞋踩在地上遠去的聲音，龜田智有種醍醐灌頂的明悟。
人往往會自作聰明，認為別人都不如自己，別人都是瞎子聾子傻子，天下皆醉，唯有自己一人獨醒。
可實際上呢？
實際上，他龜田智只不過是個大佐軍銜的諜情參謀，還是在駐屯軍裡渾渾噩噩混日子的那種，如果沒有戰事發生，他永遠都不可能跨過將官和佐官的那道鴻溝。
人家中村將軍是什麼，駐屯軍總司令，中將軍銜，馬上會兼職軍團長成為大將，這是什麼樣的存在，連識人都不會了？
更何況還有滿洲最高階諜情長官土肥圓將軍，上一代諜情機關總長坂西利八郎，人家可是人精一樣的人物，會看走眼？
還有滿洲特使福源先生，也眼瞎了？會讓一個敵特娶了自己的女兒？
最最最主要的是親王殿下，會給一個敵特封賞貴族男爵？
這些頂級存在的人物，有一個眼瞎被矇蔽，或許還能說的過去，可這麼多人加在一起，難不成都眼瞎了，都被迷惑了？
龜田智本來懷疑特工分局被破壞，是秦天洩露的秘密，現在看來，好像是自己想多了。
如果秦天是特務，明知道抓捕官志雲，會被人懷疑是他洩密，作為一個潛伏人員，絕對不會做這種傻事。
換做是龜田智自己，代入到秦天是特務的角色，肯定會等一段時間，然後在採取行動，而且還會好好計劃一番，不會那麼直接，必須會和自己撇開關係，讓任何人都懷疑不到自己的身上。
但是現在的情況，是他剛和秦天就合作交底，就出現了這麼大的事情，看似秦天的嫌疑最大，實際上和他一點關係都沒有，傻子才會剛跌到訊息，轉身就去做這種事暴露自己。
剛剛武山雄說的非常對，他們這些人可以懷疑一切，但絕不能懷疑將軍那些人的智慧。
想通這些關竅所在，龜田智才丟掉菸頭準備回辦公室，剛走到走廊上，結果和秦天撞了個正著。
“喲，是龜田君啊，正好有事找你，你給我的那些渠道到底行不行啊，我都還沒聯絡他們，好像所有人都消失了一樣，後來處裡的線人才傳回來訊息，說特工分局被內部人搞了，正在自查貪汙？”
龜田智都還沒開口，秦天直接主動出擊，搞的他有些難堪，本來那麼隱秘的內線，還是以前花了不少精力和時間搭上的，結果直接廢掉了，心裡比死了老婆還難受，現在又被秦天這麼一嘲諷，心裡就更不舒服了。
但礙於面子，龜田智也不好表現出來，只能陪著笑表示很遺憾：“我也得到這訊息了，也不知道是誰在從中作梗，這下我的內線全沒了，以後的工作難度可是直線上升啊。”
“龜田君不會認為是我洩露的訊息吧？我可跟你講清楚哈，這事兒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你想想，以前我是兩眼一抹黑，可沒有你那麼多高層內線，要是能和他們搭上關係，特務處的工作會降低至少三分之一的難度，現在人家內部爆破，以後指不定是什麼狠人接手，我這不是純純給自己增加難度嘛，神經病才會幹這種蠢事。”
秦天連個停頓和猶豫都沒有，也沒故意壓低聲音，用正常嗓門光明正大的說這些話，周圍來往的人可都聽的清清楚楚。
敢這麼直說，說明秦天內心真的沒鬼，要不然絕對不會如此磊落甚至有點張揚的說話。
“龍一君可別亂說，我哪能懷疑到你身上，懷疑你洩密，不如懷疑我是幕府將軍，只是這事兒太過突然，搞的我有點猝不及防，沒了內線，工作都不知道該怎麼進行了。”
秦天打了個哈哈，擠眉弄眼道：“沒了特工分局的情報，龜田君肯定還有復興社的情報，要不然給兄弟分享分享？保證不搶功勞，當個陪襯就好。”
“復興社？你還不知道吧，昨晚可是出大事了。”龜田智對秦天雖然還是有所懷疑，但想通一些事之後也沒了太多顧慮，便將他知道的情況大致的說了一遍。
聽完之後，秦天一臉的震驚，好像很不相信一樣：“不是吧，我特務處根本就沒得到一點訊息啊，龜田兄，你也太不仗義了吧，居然吃獨食？咱們說好的合作呢？”
龜田智一把拽住秦天的胳膊，做了個噓聲的動作，意思是讓秦天別太過聲張合作的事情。
“真不是我這邊情報科乾的，我倒是想立功，可沒這麼強的實力啊，就我現在這點力量，怎麼可能同時拿下那麼多敵特的據點。”
“這就奇怪了，津門出了你們參謀部就是我們特務處，使館那邊和咱們不是一個領域，難不成是憲兵隊？可憲兵隊不是隻負責治安和維穩嗎，啥時候處理起諜情工作了，這不是搶咱們的飯吃嗎？”
秦天除了驚訝，還有義憤填膺，看起來一點都不在乎復興社被摧毀的事情，反而只關心競爭對手是誰，話裡話外全身功勞和利益，就像是做生意的商人，突然知道隔壁開了一家同行，裡裡外外都不爽。
“也不能確定，但人的確是抓去了憲兵隊，來來回回十幾趟，到現在都沒透點風出來，這回他們做事倒是讓人開了眼，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真是讓人意外...”
龜田智還在絮絮叨叨的說個沒完，走廊的盡頭忽然傳來武山雄的催促聲。
秦天不好意思的打斷了龜田智的話，抱歉了一聲，說等會兒聊，快步的朝著中村將軍的辦公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