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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章

第 17 章

選秀之日被鹹安帝、陽陵郡王、建陵郡王、蘭陵郡王四方爭奪過也就罷了,欽天監也給出了這樣的判詞,任荷菱命帶桃花煞之事便算是坐實了。

從梅花宴上回來,任荷菱便偷偷哭了一場,不過他並不是輕易任人宰割的人,此後便一直在想辦法,然而賞梅那日鬧了那樣大的一出,在前朝後宮卻好似泥牛入海一般,再未聽得任何訊息,任荷菱怎能不急,任荷茗看他這些日子以來沒少想辦法,可是陽陵郡王不曾入宮,忬貴君則以宮規森嚴為由對他避而不見,他更不敢往家傳遞訊息——縱使他遞了訊息出去,任泊峻也是絕不敢上奏以免坐實宮內外私通訊息的大罪的。如此煎熬之下,人都瘦了一圈。

陸恩儐又請任荷茗過去坐坐,順帶看看他的傷時,漫不經心地道:“回頭路是沒得走的,要蘇家擔著這個隱患他們也是不會的。”

那就是說蘇家既不想悔婚,也不想因為任荷菱的事情鬧出什麼麻煩來。

豈有那麼容易?

任荷茗有些不解,陸恩儐卻只是笑笑,道:“到時你便知道了。”

冊封之日,是個晴光照雪的好天氣。

任荷茗早已領受聖旨,心中再無忐忑,卻也覺得出時候拖得越晚,蟠桃殿中諸人無聲的焦慮越如蜂鳴一般吵人。

至入暮時分,冊封使總算駕到,任荷茗亦跟著老老實實跪在庭中聽旨,只聞新進宮的君儐以才人位分為主,倒是聽見賈雨屏封了貴人,他亦是喜不自勝的樣子。至於外命夫則大半與內定一致,樸慧質為建陵郡王君,徐希桐為陽陵郡王君,蘇韻宜為陽陵郡王側君等等,然而任荷茗卻聽見,任荷菱僅僅被封為陽陵郡王庶君。

側君與庶君雖然都是側室,也僅有一級之差,卻是天差地別,側君可載入玉牒,仍算是皇家正經姑婿,可入宮向母皇與父後父君請安,偶爾也須入宮參加大型宴慶,而庶君卻沒有這樣的榮賜,幾乎沒有什麼機會入宮,想來這也是為什麼最終將任荷菱的位分降為庶君:陽陵郡王與任荷茗的婚約協定乃是利益聯合,兩方都不願毀約,那就只有想別的辦法——即便是他的存在有可能導致姊妹鬩牆、母女反目,只要他嫁入府中後便寸步不能離,沒有機會再見到陽陵郡王的母皇和姐妹,這桃花煞就算破了。

然而任荷菱聽得這樣的旨意,只覺得彷彿晴天霹靂,身子打了幾晃幾乎倒在地上,其餘幾個要入陽陵郡王府的庶君側侍中也有人竊竊笑出聲來,嘲他當初早早把自己要做陽陵郡王側君說了出去,先前又拿了幾天側君的架子,如今卻不過只得了個庶君的封誥。

在宮中居了十日,總算可以還家,各家的車馬早在外頭等著,任荷茗與任荷菱便是同乘回去,想到此時旨意亦發往家中,下車時少不得要受祖父的禮,任荷茗心中便難受得緊。

那廂任荷菱上了車,沒忍住多久便身子顫抖,哭得淚人兒似的,任荷茗無處可躲,只有假寐閤眼,極力不去看,卻還是聽得任荷菱恨恨道:“任荷茗,我知你在看我笑話。如今你是郡王君,我連個側君都做不得,你心裡是不是高興得很?”

任荷茗無奈睜開眼睛,道:“這馬車不過方寸大的地方,我還能看哪兒?何況你我都是崑山侯府的公子,榮辱一體,你降位受辱,我難道還能獨善其身不成,哪裡還能看你笑話?你既知我是郡王君,你是庶君,不如少說兩句。”

任荷菱雙眼通紅,猶落著淚,是極惹人憐惜的模樣,只是一雙眼恨恨看著任荷茗,冷笑道:“若不是看不上蘭陵郡王,蘭陵郡王君就該是我。來日就算你做了蘭陵郡王君,也不過是截鶴續鳧,別忘了,改冊你為正君是恩儐做的主,蘭陵郡王未必就願意,我倒要看看,你會不會像你那個沒本事的爹似的,留不住自己的女人。”

任荷茗霍地抬起眼來看他,心裡的憤怒乍然湧上來——倒敢說父親,竟敢說父親?他怎麼不怕,他像姜側侍一般,一輩子做不了人正室?

任荷菱被任荷茗的眼神驚了一跳,直愣愣地看著任荷茗,聽他一字一頓道:“你說我什麼都隨便你,再說我爹爹一個字——”

說到這裡,指尖掐入掌心,卻又得了幾分清明,任荷茗挪開目光,不再與任荷菱說什麼,任荷菱自知理虧,硬撐著扭過頭哼了一聲,複又垂淚去了。

如此一路無言。

其實任荷菱遭這一劫,任荷茗亦自覺有罪,只因鹹安帝起初是將任荷菱錯認為自己才給他惹出這一樁麻煩,但眼下任荷茗又如何能分辯。加之東方儀並不能分辨他二人面相,任荷茗忍不住憂心或許自己才是那禍星,好容易將憤怒壓了下去,心中仍是亂糟糟地,只勉強合了眼靠在馬車上休息。

到家時已暮色四合,任泊峻早已率全府上下在外頭等著,雀屏中選,更何況是兄弟一同,那是何等的榮耀,家僕早在府門上掛了兩盞大紅的金雀燈籠,又提燈籠在府門前排開兩列,將府門口照得通亮。在那赤紅的光芒之中,任荷茗看見祖父兩眼含淚,也看見姜側侍急切、恐慌、不甘的臉,任泊峻站在最前,臉上的表情是他所不能讀出來的,她領著眾人沉穩行禮,口中道:“臣任泊峻,恭迎蘭陵郡王君,陽陵郡王庶君。”

而後迎入府中,任泊峻連來任荷茗院子裡做做面子也懶得,便同姜側侍先去了任荷菱的院子,任荷茗見此,也只是請任蘊琭先送祖父回去休息,又對手足無措的祝氏說了今日已晚,請他回去休息便是,恭賀之意他已明瞭。

他也已有些日子不曾見過朱杏小曇了,和二人回到院中,小曇細看著任荷茗的樣子,擔憂他在宮裡過得不好,朱杏也急急地問道:“菱公子不是定了側君的位分麼?怎麼只封了庶君?”

任荷茗道:“是出了些事。一會兒再說。”

朱杏笑道:“可惜公子沒瞧見,宮裡來宣旨時,姜側室的臉色一下子那樣難看,竟敢問宣旨的女官是不是念錯了,被侯主攔住,厲聲叱罵。”

與皇女相看是不能擺在明面上的事,私底下擬定的側君位分絕不能擺在臺面上說,更別提,姜側室這一問,甚至有質疑聖旨的嫌疑。

任荷茗道:“母親可打點了宣旨女官?”

小曇道:“公子放心。特意多加了些呢。”

任荷茗點點頭,朱杏仍是忍不住撫掌笑道:“想想西院前些日子不可一世的樣子,和他們如今那鬥敗了的雞似的樣子,便覺得解氣。”

任荷茗無奈嘆息:“好啦。讓外頭聽了去。”

朱杏這才告罪,道:“奴才知錯,只是咱們好不容易才揚眉吐氣一次。”

“究竟他還是嫁入陽陵郡王府,來日方長。”任荷茗淡淡道,“一時之輸贏算不了什麼,何況這也算不上贏。”

雖然累了一日,倒也不急著要睡,果然等了不多久,便見任蘊琭過來,任荷茗隔著窗子便說:“阿姐,別進來了,進來還要受你跪我。”

任蘊琭不覺笑了,道:“傻孩子,今日不跪,來日也是要跪的。”

任荷茗心裡酸澀難當,只任性道:“來日再說來日的事情。阿姐,有事便這樣說罷。”

任蘊琭輕嘆一聲,呵出薄薄一口霧氣,映在窗紗上,但到底還是依了他,只道:“母親早已與蘇氏約定好側君之位,任荷菱緣何只封了庶君?”

任荷茗知她是問他是否冒險做了什麼,便將選秀時幾方爭搶與東方儀測算之事同任蘊琭講了,眼下朱杏、小曇都在,他不好明說,更不能將那一夜的禁忌之事告訴任蘊琭,但任蘊琭是知道上次進宮之時發生的事的,她聽了,旋即便猜出任荷茗的心思,安撫他道:“原是他自己貪心不足,若非如此,也不至吃這一虧。天算只是一半,人為才是主因。”

她話中所指是若任荷菱不是想截斷任荷茗的所有姻緣,一連追著他去了從玉宮和會寧宮,便不會惹出與建陵郡王的事端,也不會與禦駕相遇,以致聽不出鹹安帝認錯了人,恰恰合了東方儀所算的卦象,招致幾位主子的忌憚。任荷茗聽了心中猶是難受,卻不能說,只另找話題道:“我與湘洙侯夫、蓬氏的公子聊得投契,阿姐可知道他家麼?”

任蘊琭微微沉吟,道:“蓬氏一族紮根於戶部,也不算十分顯山露水,根基卻不錯。湘洙侯原本就是興陵郡王的伴讀,去歲新承爵位,便在戶部領了職,想來娶蓬氏子,便是為在戶部站穩陣腳。眼下戶部算是興陵郡王所轄,若非蘭陵郡王有心支援興陵郡王,恐怕你也不便與湘洙侯夫走得太近。”

原是真心的朋友,到如今來也不能好好相交,甚至不由得懷疑起蓬蓁當初與自己交好,是否也有算計在其中,當即煩不勝煩,道:“阿姐,我…”話出口來,忽見窗上阿姐肩背微彎,想來她連日為自己擔憂籌謀,早已疲累至極,如何也不忍心百上加斤,轉而道,“我就算出嫁了,也永遠是阿姐的弟弟。”

任蘊琭微微一怔,旋即溫柔道:“自然。阿姐永遠會照顧你,保護你,不論發生什麼都不要怕,都有阿姐。”

任荷茗輕輕嗯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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