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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8 章

第 88 章

如是行了半個月,馬車抵達了幽雲州。

這日,馬車行至山中,紫蘇小心撩開錦簾看向馬車外,旋即對任荷茗道:“王君,已可看到幽雲都界碑了。”

伊圖聞言抬眼看向任荷茗,任荷茗含笑道:“幽雲都已至,誓約已成,還望王女守約才是。”

伊圖卻忽然道:“蘭陵王君,是麼?你隨我到塞外去罷。”

任荷茗一愣,還是紫蘇先冷冷道:“大膽!豈可冒犯王君!”

青荇更是毫不客氣:“王女燒壞了腦子了?雖說燕支有奪夫風俗,但若是奴才沒記錯,王女可是打不過我們王主的。”

燕支並不像大晉這般重視男子貞潔,對婚約之盟也有獨特的風俗,即是若是看上了誰的夫郎,便向她發起挑戰,或是摔跤,或是騎射,兩個女人在專案上達成一致後,即在眾人見證之下展開對決,發起挑戰者獲勝即可奪去她人夫郎。青荇說的是伊圖當初就是單挑輸與薛鈺後被俘的,單挑也算得上是兩人同意的專案,她卻打不過薛鈺,若拿這個說事,依照燕支風俗,她自然是不能奪任荷茗的。

伊圖英俊的臉容微微扭曲,正在這時,忽然聽得外頭有人大喝:“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從此過,留下買路財!”

任荷茗此次是以王君的身份正式來幽雲,馬車自有規格,隊伍也長,看起來確實十分富有的樣子,然而馬車上應當有蘭陵王府的印記的,沒想到竟招致了截道的賊匪。伊圖握住了短刀,青荇卻伸手按住了他,只聽甲冑輕響,前頭銅鞍一抬手,一個訊號煙花帶著尖嘯聲沖上高空,她朗聲道:“前頭的好放肆,可知道這是誰的車駕?此乃長安軍元帥之夫,蘭陵王君的金駕!爾等雖然落草為寇,但王君慈悲,想你們也是大晉良民,只是為生計所迫,才至於此。方才本將已將訊號煙花放出,不多時,長安軍便到,若是快快放下刀劍,便算你們接受招安,往後咱們就同是長安軍的姐妹。若是負隅頑抗,莫怪本將不留情面。”

“蘭陵王君?”那頭的山匪驚疑不定,卻又有人喊道,“管他的!搶了再說!”

當即聽得外頭刀劍相交,混戰起來,任荷茗忍不住攥緊了袖子,伊圖看他一眼,道:“別怕。無論什麼山匪,無論來多少人,不會讓她們傷了你。”

任荷茗並無閑心理她的話。

忽然又有軍馬馬蹄踏地而來的聲音,聽得有人高聲喝道:“蘭陵王到——!”

任荷茗心中一動,卻聽伊圖道:“拿個巾子給我!”

“幹什麼?”

伊圖也懶得同任荷茗分辯,探手拿起擦拭茶水用的褐色布巾蒙在臉上,道:“不是發過誓,不能讓人知道我上過你的馬車嗎?我看外頭的山匪都蒙著臉。瞧我去贏了你那妻主,到時你可要隨我走!”

她剛說完,只聽一道冷靜含笑的聲音道:“做得一個好夢!”

只見一道銀白影子似閃電穿過馬車,輕靈自車窗躍入,卻攜迅猛之力將伊圖從車門踹了出去,伊圖連退幾步,勉強站住,抬頭看來。那銀白影子不是旁人,正是薛鈺,她在馬車中略略停穩,側首向任荷茗沉靜又燦爛地一笑,任荷茗心中不由喜悅地一顫,便見她提著無鋒迎了上去。

伊圖全盛時期尚且不能贏了薛鈺,更何況她箭傷未愈,手中兵器也並非她的金環愛刀,只是一把從義安館守衛處得來的尋常短刀,薛鈺手中長槍是寶鋼精鍛,勢大力沉,短刀才一與之相碰,刀刃便被切出一個豁口,伊圖見勢不好,只得是旋身讓過,不敢再硬接薛鈺的招。

外頭計程車兵和山匪殺得難分難解,根本沒人看得出不知何時多了一個打扮上也不甚起眼的伊圖。

任荷茗正不知所措,忽然聽見人輕輕叩了叩馬車壁,道:“王君。”

任荷茗聽得這聲音耳熟,一時還有些未曾反應過來,旋即腦中電光一閃:“林家姐姐!”

那女子聲音含了笑,低聲道:“正是在下。興陵王排查走失的伊圖王女不得,料想她是隨著王君的車隊走了,於是給主帥飛鴿傳書,讓主帥來接王君,眼下沒有危險的,王君不必擔心。”

任荷茗這時才明白過來——此處雖然是山中,可是已經過了幽雲都界碑,長安軍的眼皮子底下,哪裡會有什麼正經的山匪。大約是長安軍的自己人,兩方做戲做個全套,保全任荷茗的名聲,也讓伊圖以為自己真是被意外放跑的罷了。

然而就在此時,異變突生。

一支箭忽然穿過馬車窗簾,青荇警覺,及時護住任荷茗,向後一仰才堪堪躲過,他掀開車簾看去,任荷茗也從車窗下瞥見一眼,當即心中一冷——山崖上忽然冒出許多身披枯草的弓箭手,青荇冷聲道:“這也是你們安排的?怎敢對著王君車駕射箭?”

林白的臉色卻很難看:“不是。怎敢讓王君涉險。這些…這些不是我們的人。”

說話間,箭來如雨,林白手中長劍舞得頗有些狼狽,卻還是有一支射穿了馬車的車壁。青荇不耐煩地瞪了林白一眼,想要出去,卻被紫蘇一把按住,紫蘇掀開先前伊圖藏過的馬車暗格,將任荷茗塞了進去,飛身躍至馬車前端,駕馬便走——再不走,也只有等著被射成篩子。

任荷茗拍著暗格的門道:“不行!馬車的目標太大了,行駛速度也太慢,在山中只有一條路能走,對方既然埋伏,又怎能容我們輕易走脫?”

青荇答道:“有馬車遮擋,想射中車中的人尚且不那麼容易,暗格又鑲嵌有鐵皮,輕易不會被射穿。若是在馬上,人就是活生生的靶子,這漫天箭雨,就是武功再高也攔不住幾波的。現如今,也只有拼一把了。弓箭手出,山匪自然作鳥獸散,伊圖王女也奪馬跑了,主帥所攜的衛隊如今就是要對付那弓箭手了。仰攻雖然不易,但總能牽制住大半弓箭手,如此,咱們才有勝算。”

說著,他停了一停,道:“王君,保重。”

下一刻,任荷茗聽見他跳下車去,又聽見誰喊道:“蘭陵王君往山林裡去了!”

任荷茗聽了便知道是青荇,他披了任荷茗的衣服戴了任荷茗的寶冠,跳下車去引走了追兵。但是埋伏於此的人並不傻,雖然分出一部分人去追青荇,但是任荷茗仍舊聽得到箭矢插在馬車上的聲音。

更要命的是,似乎有追兵從山崖上下來,任荷茗聽見了紫蘇與人交手的聲音,他要一面駕著馬車一面應對,本就佔了下風,然而那人又是拼了命的,不求打得過紫蘇,只聽見一陣肉搏聲後,軀體沉重落地的聲音,任荷茗心中一涼,猜得是紫蘇和那人一同滾落馬車,如今這駕馬車,已無人駕駛。

糟糕的還在後頭,任荷茗聽見有人跳進馬車的聲音,那刺客上下翻找敲打著空蕩的馬車,暗格雖然隱秘,但也不是全無跡可循,任荷茗聽見她敲了敲暗格,而後是刀刃出鞘那令人頭皮發麻的聲音,下一刻,一把長刀便沿著縫隙插入了暗格中,猛地一撬,任荷茗正與外頭的黑衣刺客四目相對,她眼中露出森寒的笑意,而任荷茗的手顫抖著握著一根鋒利的簪子,有些不知所措,而下一刻——一把銀槍猛地穿胸而過,那刺客不可置信地低頭看去,眼中的光只一瞬就暗淡了下去,任荷茗看到那槍是無鋒,從劇烈搖動的馬車簾向後看去,正是薛鈺騎在皎雪驄上,緊追在馬車之後,是她及時將無鋒擲來,救了他一命。

任荷茗知道薛鈺並不想拋下自己的親衛,但是馬車已經沖出去很遠,馬兒驟然失了駕駛的人,又受了驚,只知一路瘋跑,這時還能追得上的,只有薛鈺的皎雪驄。

皎雪驄與馬車並行之時,薛鈺跳上馬車來,雙眸清明,安慰任荷茗道:“有林聰之在,不必擔心這種小攻防的指揮——有我在,別怕。”

她的手撫過任荷茗的頭發,拔出無鋒背在背上,又拔出那刺客的長刀,重新合上暗格,而後躍到車前,挽韁駕車,馬車在山路上極快地沖行。不多時,卻又聽得薛鈺折返回來,開啟暗格,對任荷茗道:“她們為防我們從刺殺中逃脫,砍斷了前方的吊橋。大路行不通了,恐怕我們要順懸崖而下,才有生路。阿茗,你怕不怕?”

任荷茗搖搖頭:“我不怕。”

薛鈺笑笑,抬手將任荷茗從暗格中拉出來,抱住任荷茗,她清澈的眼睛深深地注視了他片刻,而後帶著他跳下了疾馳的馬車,從懸崖縱身而下。

任荷茗強迫自己抱緊薛鈺並睜開眼睛,而薛鈺一手緊緊抱著任荷茗,一手用力將從刺客那裡搜來的長刀深深插進山崖減緩二人下落的速度,終於她們緩緩停住,任荷茗即刻伸出手,緊緊地攀住了一旁的藤蔓。此時,二人離崖底只剩下數丈的距離,任荷茗自幼是爬高上低慣了的,薛鈺慢慢松開任荷茗,任荷茗便沿著崖石和藤蔓爬到了崖底,含笑抬頭去看薛鈺,卻只見她微微一笑,旋即忽然一鬆手,整個人似斷了翼的白鳥一般墜落下來,任荷茗心中猛地一突,連忙沖過去接住薛鈺,抱住薛鈺後兩人在深草中翻滾幾圈卸去力道,停下來後,顧不得身上疼痛,連忙檢查起她的情況來。

任荷茗用他與王留學的皮毛功夫掐了薛鈺幾處xue道,依舊不見她轉醒,明白她是昏迷了,再一細看,才發覺她臉色蒼白,嘴唇無一絲血色,額上綴滿汗珠,當即四處翻找,這一找才發現,薛鈺左腿小腿上中了一箭,只是已經拔去了箭,用披風上割下來的布條包紮,然而又以布條緊緊紮住箭傷上端,只因箭傷四周的皮肉泛著一種不祥的青色——箭上有毒!

任荷茗的心猛地一沉,好在他素來有把最要緊的東西留在身上的習慣,與伊圖同乘後更加如是,連忙從袖袋中找出通天白露丸和花露丸來,各倒出一顆來給薛鈺吃下去,又緊了緊箭傷上端的布條,將傷口處的毒血能擠出多少就擠出多少,將金創藥倒了上去,用無鋒割開她披風重新包紮起來。

留在原地是絕對不行的,要不了多久,就有可能會有刺客追殺而來。

任荷茗看一看薛鈺,將她拖進深草中藏住,重又爬上山崖,用藤蔓纏住自己,而後費了些力氣,將長刀拔出來,重又爬下來,將她披風割成布條,將她綁在自己背上,提著刀,拄著無鋒,往林深處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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