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土在他的手裡慢慢變得有了形狀,看上去就像是一個人的手,纖細修長,是一個女人的手。
可是看了看,萬之隱眼神一凜,突然把這隻剛做成的陶土手給直接捏碎了。
再次搖了搖頭,萬之隱嘆息“不對,不像,不像。素孃的手,不應該是這樣的。”
毀掉的陶土被扔到了一邊,萬之隱繼續捏,反反覆覆的,好像從來不知道疲倦和膩味。
一遍遍反覆的捏著手裡的陶土,慢慢的天深了。
一陣陰冷的旋風突然掀開了厚重的簾子一角躥了進來,萬之隱回頭一看,架子後面的那方軟塌上已經側臥著一個全身散發著滾滾黑氣的女子。
是素娘。
萬之隱被她的樣子嚇了一跳,趕緊放下手裡的東西一邊擦著手一邊飛快的跑了過去。
“素娘。”把素娘抱在懷裡,萬之隱無懼那些妖氣侵蝕自己的身體,關切的急問,“你這是怎麼了?怎麼傷成這個樣子?”
素娘咬牙,那半張陶瓷的臉上竟然顯露出絲絲猶如蛛網一樣的裂痕來。
“他們好生厲害,我鬥不過。還好我跑的及時,不然真的要死在那裡!”
萬之隱皺眉“他們?你不是說……”
“是他們的幫手。他們竟然是天域魔國的人,那個騙子是魔國太子夜千澈,還有之前來過店裡的那一男一女,一個是魔君千流,一個是魔後上官沁染。真是倒黴!”
素娘又氣又惱,本來是想去給夜千澈一個教訓,卻沒想到居然把魔君和魔後也招來了。
萬之隱雖然不太懂這些,常年躲在這後堂裡,他幾乎沒怎麼出過門,對外面的是也是透過小二和素孃的口中才方之一二。但是,他也知道那魔君和魔後的厲害。
二十年前,他還只是一個被遺棄的嬰孩,師父把他收養在身邊教他燒瓷,師父是四州很有名望的燒瓷大師,他也耳濡目澀小小年紀就擁有一手燒瓷好手藝,青燒便是他的傑作。
他十歲那年,師父被東州皇帝招進了皇宮裡替他的愛妃燒一套生辰貢品,他的青燒脫穎而出成了翹楚,他和師父也因此留在了皇宮裡專門為皇上和後宮嬪妃燒製瓷器。但是師父卻愛上皇上最寵愛的嬪妃,可那嬪妃卻根本不喜歡師父,只是因為後宮寂寞,師父成了她打發時間的玩具。而他也是在師父和那嬪妃經常偷偷見面時,喜歡上了那嬪妃的婢女素娘。
他們兩個人青梅竹馬,私定了終身,就等著素娘離宮之日,他們就成親的。可是他沒想到,皇上竟然看上了素娘,想納素娘為妃。
皇命難違,他和素娘打算私奔,但是卻被皇上抓住,皇上也知道了師父和那嬪妃的事,處死了師父,把那嬪妃打入冷宮,就在皇上也想處死他的時候,素娘替他求情,他的命保下來了但是要離開皇宮永生永世不能燒瓷。但是他沒想到,就在他離開皇宮的當天晚上,素娘就飲毒自盡了。
他本來以為這輩子都不可能再見到素娘了,他不能燒瓷,但是他可以捏土,他捏了個素娘陪著自己,天天給她說話,老天或許是看他可憐,看素娘可憐,素孃的魂魄居然附身在那陶人的身上活了。
可是陶人太容易壞了,所以,他決定偷偷的燒一個瓷人來。
他隱姓埋名逃到了瓶染村,他也是在這裡遇到了還是個小乞丐的小二,他收留了小二,偷偷的瓶染村裡燒瓷器,燒了個瓷人,把素孃的魂魄放進去……
然而,他失誤了。
他的瓷人雖然燒成了,但是有一半的臉居然是什麼都沒有的。
他看著只有半張臉的素娘,懊惱自責,又用了整整三年的時間想給素娘做了個新的,可是他卻做不成了,他怎麼做都覺得不對,但是他不敢放棄,也不能放棄,他一定要給素娘做一個完美的身子!
緊緊的握著素孃的手,萬之隱想了想,把她橫抱了起來大步朝著牆壁走去。
輕輕的把素娘放下,萬之隱示意她轉動掛在牆上的一盞燭臺。
“之隱,你這是……”
“我有個驚喜給你。”
素娘只好隨著他的意願轉動了那個燭臺,只聽到咔嗒嗒一聲,牆壁居然自己開啟了。
拉著素娘往牆壁裡走,萬之隱點了燈,素娘這才看清這是什麼地方。
這是一個匿藏的暗室,她從沒見過這裡,也沒到過這裡,而且還有一個窯洞。
“之隱,這裡難道就是你燒瓷的地方?”
“嗯,皇上不許我燒瓷,我只能偷偷的燒。”
素娘驚訝,但是這裡似乎已經好幾年沒有動過火了,而且空氣中瀰漫著一股很奇怪的味道。
雖然小二不知道她的存在,但是她知道小二,雖然小二不喊萬之隱師父,但是萬之隱已經把自己畢生的燒瓷手藝都教給了小二。
可看了一圈也沒有看到什麼驚喜,素娘不免有些好奇“之隱,你到底讓我看什麼啊?”
萬之隱把燭火放低,示意素娘跟他往窯洞裡去,鑽進了窯洞裡,素娘這才知道萬之隱到底想讓他看什麼。
萬之隱想讓她看的是一個陶人,一個跟她幾乎一模一樣的陶人。
“之隱……”素娘激動萬分,她知道萬之隱這些年為了給她做一個完美的瓷身費盡心力,但是她還是一次看這個。
緊緊的抱著素娘,萬之隱笑道“還差一隻手就做好了,用不了多久我就能用這個陶人燒出來一個完美的瓷人給你。”
“嗯。”
“到時候,那些曾經欺辱過我們的人都得死!”
萬之隱突然惡狠狠的說這麼一句話,把素娘驚了一跳,眼睛不經意的撇過陶人身後,那裡也有一個人型的東西,不過是用布蓋著的,看不清。
素娘剛想走過去,就被萬之隱一把抓住了“我先送你去休息吧。”
素娘只好跟著萬之隱朝著窯洞外走去,但她還是忍不住看了一眼那個角落。
取來那個錦盒,萬之隱把那根大|腿骨小心翼翼的取了出來放進了一個陶罐裡。
素娘看著萬之隱熟練且小心的動作,笑了笑“這些骨灰罈對我養魂已經沒有太大作用,你別讓小二再去做這些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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