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魚鳧氏被柏灌氏兵鋒所迫,不得已南下而至此地。但是此地乃是諸水匯聚之地,魚蝦雖眾,可是禽獸卻少。我部民所養牲畜,又不算多,實難以在此安居。聞聽先生善耕種,請先生入我部族為師,授民以耕種之法。”
魚鳧君杜伯說完,便朝著姬考一拜,稱叩首之狀,他旁邊的兒子,也照著他模樣,朝著姬考叩首。
姬考聽到魚鳧君所說,心中微轉,這位魚鳧君倒是比柏灌君看起來稍好一些,只是他身處劣勢時如此,部族興起後卻又未必會如此了。
“魚鳧君所言,我或可同意,不過卻有一個要求。”
聽到姬考同意,魚鳧君連忙抬起頭,拱手說道:“先生若有要求,直言便是,杜伯與魚鳧氏,必竭力完成。”
姬考沉頓一下,才道:“魚鳧氏之民,可學耕種之法,但是同時,諸夏各種制度,魚鳧氏也要學習。”
姬考一直記得,他來此的目的,乃是將蜀地之民脫羌入夏,眼前這魚鳧氏之民,不說其他,便是髮式與服飾,都與諸夏不同。
其中制度,雖然不是羌制,但是據說還是上古部族之制。
是以,柏灌氏不願入夏制,那邊將這魚鳧氏帶入夏制之中,這將是他在蜀地傳播禮儀制度的第一步。
魚鳧君聞言,頓時猶豫了,甚至還看了一眼旁邊的麻魚真人,這位自己的祖輩。
“可以,我魚鳧氏本就是蠶叢氏與蜀山氏之後,當初都受黃帝陛下以至禹王,歷代中原帝王號命,本就是從夏制而出,再入夏制又有何妨?”
上古之時,蜀山氏曾與黃帝部族聯姻,生下蠶叢氏,蠶叢氏與麻姑奉命入蜀,教化蜀民蠶桑與種麻,是為青衣神與麻衣神。
黑帝顓頊之父,黃帝之子昌意,亦是在蜀地若水之畔,娶蜀山氏之女,才生下了顓頊。
顓頊生於若水(雅礱江),乃是黑水支流,其以黑帝為號,未必沒有源自黑水的意思。
可以說,魚鳧氏部族相比如今實力強盛,冠蓋蜀地的柏灌氏,與諸夏之間的關係,或許更親一些。
更關鍵的一點,是魚鳧氏可不像柏灌氏那樣,祭拜龍鳳妖靈等諸般異類,仍是祭祀天地祖宗的部族。
改制之時,禮儀服飾等外製好改,但是心中奉祀,卻最難更改。甚至以兵鋒威迫,也不過是改得了一時,一旦兵鋒衰退,又會回到前制。
內心不願意改,除非世代以兵鋒相逼,否則絕難改成。
“幾位可以回去再好好考慮,改制之事,非同小可,還需想好再做決定。另外,我在柏灌氏之中,還有事情未完,即便是入魚鳧氏,也要在入秋之後了。”
“先生要入秋之後,才能入我魚鳧氏嗎?”
魚鳧君頓時心中大驚,這麼說來,他魚鳧氏還需要熬到明年,才能開始進行耕種了。
姬考點了點頭:“不錯,我曾許諾柏灌王,三年助其耕種成,如今三年之期將近,自然要善始善終。”
還有一事,姬考沒說,他種在那裡的稻穀,那可都是未來種植水稻的種子,絕不能有任何損失。
要是魚鳧氏當真願意改換諸夏之制,那便將這些種子,盡數送給魚鳧氏,教其耕種之法,這比起中原五穀,更適合在蜀地之中種植。
“先生有約在前,我自然不能讓先生背約而行。只是我如今的身體,不知道能敖多久,未必能見到先生秋後入魚鳧氏。如今我魚鳧氏尊長在上,我願於此曠野之中,祭祀天地,讓我子拜先生為父。以後先生入魚鳧之後,我子為魚鳧氏蒲卑,待先生當如待我,但凡先生之言,都必須遵從。”
魚鳧君一邊忍著腹部劇痛,一邊對姬考說道。
他所說的話,讓姬考咋舌不已,祭祀天地認父,這可真是大決心了。
要是名分定下,便是姬考未來罷黜他兒子的君位,都是名正言順的事情,誰也沒法阻止。
往昔之時,成湯便命其子認伊尹為父,其孫認伊尹為祖,是以伊尹放太甲,無一人說不對;
未來之時,自己父親姬昌,命弟弟姬發認姜子牙為父,稱相父,凡姜子牙之言,莫敢不從。
“魚鳧君可是認真的?”
姬考深深看了一眼這位重傷垂危的魚鳧氏之主。
“這種事情哪敢戲言?麻魚真人乃是我祖輩,他也認可了此事。”
姬考說道:“你們再考慮數月吧,未來我入魚鳧氏之時,要是還有此意,那我便認此子為子。對了,此子何名?”
“先生與我,俱是他父,血脈由我而生,那名號便由先生來取。往昔之名,就此作廢。”
“如此也好。”姬考微微頷首,看著這大概十歲左右的幼童,心中一動:“上下四維,謂之宇也,你本姓杜,那就名杜宇吧。”
“杜宇,好名字,謝過先生了。”
見到姬考取了名字,杜伯頓時大喜,這說明姬考已經是同意了。
杜宇本就是聰慧之人,連忙向著姬考叩首行禮:“孩兒杜宇,謝過父親贈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