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燁靈閉眼沉思了好久,那是他第一次相信鬼神,相信他師哥這樣的人應該在天上緊緊的盯著他,等著他對白世軒進行裁決,等著白世軒下地獄,他們根本就不會死後遇到下地獄的白世軒。
“他該死”。
就好像是一場解脫,白石村喘著氣不住的發笑,他該死沈燁靈覺得他該死,他其實早就想死了。
一群人將白世軒拖了下去,臺下的人更是跟白世軒被處刑的路上,排成迂迴狀形成一條長長的隊伍。
他們槍斃白世軒的時候,用了兩顆子彈,一共響了兩聲,沈燁靈的心也跟著揪了兩下,他不知道他和白世軒的重縫將會是訣別,死了也好,死了他就解脫了。
沈燁靈繼續和他們住在白世軒的公館裡,那裡地方大安排的人也多。
沈燁靈是他們唱戲的幾個裡面少數的能寫字懂書的一個,他的思想也是前衛懂得物競天擇的道理,強者生弱者滅。
什麼中體西用等等,他對沈燁靈將現在不靠西方了,什麼發展中國人自己就行。
沈燁靈一頓恍惚,面不改色的撓了撓頭:“胡說,將先生教過我們,師夷長技以制夷,才是救國的最好手段”。
給他進行思想教育的人更是朗聲大笑了幾下後有指正他道:“現在不用救國,中國已經獲勝了,現在是要強國,這些落後的思想是誰教你的”。
“江先生,江沅”沈燁靈回答道。
男兵對沈燁靈的回答弄得摸不清頭腦:“什麼江先生李先生的,你留在我這我就是你的老師,快忘了這些思想”。
沈燁靈脾氣也是倔,他搖了搖頭蹲坐在火堆裡將臉埋進膝蓋:“我不,我就要聽江先生的,先生說的什麼都對”。
這幾番教育下來,男兵也覺得沈燁靈是沒法救了,他的腦子是被糊住了一樣怎麼也轉不過彎,更是搖了搖頭對他警示道:“你這思想進行下去以後是要吃大虧的,你看看之前一直打壓你的封建財主白世軒就被拖去槍斃了”。
沈燁靈也知道白世軒的下場,更是將腦袋搖成了撥浪鼓:“我不要當財主,我要當男人”。
男兵以為他被囚禁傻了:“嚯,怎麼相當男人,你不就是男人嗎,以後你不只要當男人,還要當先鋒,當咱們被打壓奴隸翻身的代表,是領袖”。
這些話說再多對沈燁靈來講始終是一知半解,他現在什麼也不想當,他只想當個男人,相當之前的父親,丈夫,乃至舅舅。
洛小七在國外避了幾年國內的風頭,終於在過了風霜雨雪的三十年回國了,她現在已經是老了,坐在輪椅上被程家白這樣推著也看著不那麼奇怪了。
易安長大了娶了一個金髮碧眼的洋人,生了一個混血寶寶,今天他們登上輪船望著前方好久沒踏上的土地心裡的思緒繞上心頭。
多年的風雨飄搖裡,洛家整個也被蒙上了一層歷史的灰,還好被掃蕩了幾次,房子還在,他們推開門將房屋整修了一番想在這裡長住下來。
易安帶著洋人牽著孩子一起參觀了她小時候生活的邊邊角角,程家白看在眼裡,摸著滿頭銀髮的洛小七卻還是怎麼都看不夠,總覺得洛小七沒有變依舊是當年的洋娃娃。
“走,我們去外面逛逛”,說著程家白推著她走出了門,他們已經習慣了這樣的走路方式,他們回憶起了重重,洛小七想起了當年在重慶,程家白揹她的場景又問他現在老了還能不能背的動她。
鬧得程家白幾次上前非吵嚷著要抱洛小七試試。
“買花了,買花咯”,一隻滿是風霜的手拿著一朵花伸到他們面前,那朵花是那麼的嬌豔,而那隻手是那麼的蒼老,妥妥的形成了一個對比。
他們一同望向了那位買花的老人,只見老人臉上赫然顯著一道疤,看不出往昔是美是醜來,他的衣服很破,縫縫補補全是線頭,他左側的腰間別著一個籃子裡面裝滿了花。
洛小七和程家白對視了一眼,兩人便買下了老翁籃子裡全部的花,見著花都買完,他眼裡依舊沒有什麼喜悅的顏色,混著泥的面板下,唯有一雙眼睛還是漂亮的。
他眼彎成一泓秋水,細細的看著坐在輪椅上聞花的洛小七:“夫人,祝您永遠平安喜樂”。
他說了一句吉祥語轉身就想走,哪知洛小七在他身後回了一句:“謝謝,”臉上立刻洋溢起了微笑。
他知道還和當年一樣,露出兩顆小白牙,天不怕地不怕,繼續坐著她當年的小霸王,只是小霸王如今已成了家,身邊不需要一個鞍前馬後的小啞巴了。
他摸著洛小七他們給他的那些錢,回到家看著花圃繼續精挑細選了一番等著第二天繼續買花。
這些年沈燁靈好像走了很長很長的一條路,那路沒有盡頭卻是滿路的荊棘,在文工團裡他的思想還是沒有正確的跟著他們走,受到了他們的歧視。
他不人不狗的活了幾年,臉上這道疤也正是當年被檢舉時因著唱著王侯將相生活的名伶身份不小心被火燒成的這個樣子。
他現在不人不鬼,更別說他想成為一個男人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