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當然是沒有的，釋雖然起了殺心，但是也沒有真動手的打算。
但是還是把靈王陛下嚇得不輕，幾乎是如同驚弓之鳥那樣，帶著他自己都未曾察覺到的驚慌，幾近失了君王的儀態，馬不停蹄地往著無央軍帳的方向跑。
說來也是無奈，等到靈王陛下匆匆趕來軍帳一瞧，釋已然不知去了哪裡，主帳中的無央閉著眼睛睡得正熟，帳外的守衛們見了他正要行禮，被他揮手攔了下來。
這種時候還是來的安靜些好了，這麼多人的一嗓子，還不把好不容易睡一覺的將軍嚇起來。
六界的君王，怕是隻有他當的最為不稱職，也最為不合適吧。
他屏退了眾人，徑自撩開帳外的簾子，昏睡中的無央彷彿感覺到了有什麼人過來，頗為不安地動了動，隨即便被靈王陛下熟悉的靈力所安撫了下來。
真是辛苦你了，朕的愛將。
靈王陛下沉默地凝視了片刻他的睡顏，默不作聲地撩起衣襬端正地在一旁坐了下去。
這個場景實際上來的很熟悉，像是很久很久之前他們也曾這樣，那時候靈王陛下尚未登基為王，無央與北幕也皆在他的身邊，有時候玩的累了他們便胡亂地擠在一張榻上，並榻抵足地睡上一整個晚上。
那時候離現在好像是過去了很久，可是實際上也不過千年的光景罷了，對於他們漫長的生命而言，都只不過是曇花一現的短暫回憶，甚至於細節都已經被遺忘了許多了。
北幕已經離開朕了，現在，連你也要離開了麼？
無央即便是在熟睡的時候嘴也是緊緊地抿著的，像是時刻準備著要從床上跳起來同襲來的敵人決一死戰那樣，全然無法放鬆警惕，多年的行軍生涯已然讓他習慣了隨時從睡夢中驚醒然後拿起武器守衛疆土，代價是他的精神偶爾的時候會有些許的迷糊，那是休息不足所導致的。
看著這樣的無央，靈王無言，心中卻是湧起了陣陣的愧疚之意。
朕真是一無是處，對吧？靈王苦笑著，朕這麼多年讓你們一直也未曾得一夕安眠，嘴上說著要帶著靈界嚮往真正和平安寧的地方去，卻還是一次又一次地讓你們衝在了最危險的地方。
朕到底有什麼好麼？連朕自己······都有些唾棄於這樣的自己。
思及此處，靈王神色不經意間有些黯然，先前讓他不安的那股殺意在他進來之前便已消散了，他方才著意在此留神探查，也不曾發覺蛛絲馬跡。
是自己太敏感了麼······靈王陛下捂著自己近來因著靈力損耗有些過度而抽痛的頭，本來便靈力有些不濟了，今日又耗神傳信到魔界向魔尊求助，之後又馬不停蹄地趕到了黎音處為魔尊處理傷口，眼下他還真是有些累了。
他起身正打算去旁的什麼地方稍作休整一下，卻猛然間聽到了原本睡得正沉的無央口中唸叨著什麼。
“······”
“你說什麼？”靈王陛下停下了動作，耐心地等待著他的下文。
可是無央這一句不明不白迷迷糊糊的話之後就再沒了聲音，像是隻是靈王陛下的錯覺那樣，靈王站在原地等了許久也沒等到這後半句，暗自好笑地感嘆著自己莫不是老了糊塗了，卻又見無央突然對著前方使勁伸出了手！
“！”
無央手上的傷口剛剛包紮好，這麼大的動作眼見著傷口又要裂開，靈王趕忙上前一步將他的手擋下了下去，剛想輕輕將其放回被窩中，無央卻先他一步，反手握住了他的手。
那隻手因著主人重傷失血過多而異常的冰涼，握在手中捂上半天也感覺不到絲毫的溫熱，靈王陛下不敢使勁掙脫他的動作，試著輕輕抽了抽手，沒收回來，反被抓得更緊了。
這人莫不是醒了吧？
“無央？”靈王只得又重新坐了下來，輕聲喚他道：“你醒了麼？”
無央卻並未回答他的話，只是如珍如寶地將他握住的那隻手往胸口的方向帶了帶，靈王陛下也被他拉得不得不往前稍稍欠了欠身，擔心地又藉著這個動作靠近了些，細細地查探了一番，好在並未扯到傷口，他剛略鬆了口氣，又聽得無央道：“······不要走。”：
“？”靈王陛下這句倒是聽得門清，當下便有些好笑，道：“朕就在這，不走，你想說什麼？”
“······不要走，你······不要走。”無央聽不見靈王陛下在說什麼，只是一昧地重複著自己的話，眉頭也不住皺了起來：“不要走······你走了，陛下他······會難過······”
靈王一愣，眼見著無央似乎又要將這話重複上一遍，他趕忙用空閒著的另一隻手捂住了無央的嘴：“不要說了。”
“······”無央搖了搖頭，那力道很輕，卻又帶著不容拒絕的味道。
“——朕不走。”靈王陛下道，隨即便察覺到不妥，輕嘆了口氣，道：“我不走。”
僅一字之差，天差地別。
無央好像這次也感覺到了什麼，終於不再說話了，只是乖乖地點了點頭，乾裂的唇瓣在靈王的掌心之中劃下了幾道不痛不癢的痕跡，靈王收回了手，任由著無央抓著自己的另一隻手安心地再度熟睡了。
靈王陛下望向無央的眼神，當即便多了幾分複雜的味道。
方才這話，竟是對北幕說的。
前幾日他雖然酒後失言，但他多少還記得，那時候他把無央當做了北幕，說了好多掏心窩子的話，若是無央對著他抱著的是這般的心思，那當時聽來，可想而知會是何等的心情。
而今，無央昏睡，他也是同自己一般，在同夢中所見的北幕說話，說的卻是求他不要走，因為自己會傷心。
自己到底何德何能······
靈界的王上慢慢垂下了高貴的頭，伏在無央的床邊，第一次嚐到了手足無措的滋味。
朕該怎麼做，才能償還你為朕所做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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