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齣是《吃糠》,第五齣是達摩帶著徒弟過江回去,正扮出些海市蜃樓好不熱鬧。
眾人正在高興時,忽見薛家的人滿頭汗闖進來,向薛蝌說道:“二爺快回去,並裡頭回明太太也請速回去,家中有要事。”
薛蝌道:“什麼事?”家人道:“家去說罷。”
薛蝌也不及告辭就走了。薛姨媽見裡頭丫頭傳進話去,更駭得面如土色,即忙起身,帶著寶琴,別了一聲,即刻上車回去了。弄得內外愕然。
賈母道:“咱們這裡打發人跟過去聽聽,到底是什麼事,大家都關切的。”眾人答應了個“是”。
不說賈府依舊唱戲,單說薛姨媽回去,只見有兩個衙役站在二門口,幾個當鋪裡夥計陪著,說:“太太回來自有道理。”
正說著,薛姨媽已進來了。那衙役們見跟從著許多男婦簇擁著一位老太太,便知是薛蟠之母。
看見這個勢派,也不敢怎麼,只得垂手侍立,讓薛姨媽進去了。
那薛姨媽走到廳房後面,早聽見有人大哭,卻是金桂。薛姨媽趕忙走來,只見寶釵迎出來,滿面淚痕,見了薛姨媽,便道:“媽媽聽了先彆著急,辦事要緊。”
薛姨媽同著寶釵進了屋子,因為頭裡進門時,已經走著聽見家人說了,嚇的戰戰兢兢的了,一面哭著,因問:“到底是和誰?”
只見家人回道:“太太此時且不必問那些底細。憑他是誰,打死了總是要償命的,且商量怎麼辦才好。”
薛姨媽哭著出來道:“還有什麼商議?”
家人道:“依小的們的主見,今夜打點銀兩,同著二爺趕去和大爺見了面,就在那裡訪一個有斟酌的刀筆先生,許他些銀子,先把死罪撕擄開,回來再求賈府去上司衙門說情。還有外面的衙役,太太先拿出幾兩銀子來打發了他們。我們好趕著辦事。”
薛姨媽道:“你們找著那家子,許他傳送銀子,再給他些養濟銀子,原告不追,事情就緩了。”
寶釵在簾內說道:“媽媽,使不得!這些事越給錢越鬧的兇,倒是剛才小廝說的話是。”
薛姨媽又哭道:“我也不要命了,趕到那裡見他一面,同他死在一處就完了。”
寶釵急的一面勸,一面在簾子裡叫人:“快同二爺辦去罷。”
丫頭們攙進薛姨媽來。薛蝌才往外走,寶釵道:“有什麼信,打發人即刻寄了來,你們只管在外頭照料。”
薛蝌答應著去了。這寶釵方勸薛姨媽,那裡金桂趁空兒抓住香菱,又和她嚷道:“平常你們只管誇,他們家裡打死了人,一點事也沒有,就進京來了的,如今攛掇的真打死人了。
平日裡只講有錢有勢有好親戚,這時侯我看著也是唬的慌手慌腳的了。大爺明兒有個好歹兒不能回來時,你們各自幹你們的去了,撂下我一個人受罪!”
說著,又大哭起來。這裡薛姨媽聽見,越發氣的發昏。寶釵急的沒法。
正鬧著,只見賈府中王夫人早打發大丫頭過來打聽來了。寶釵無奈,只得向那大丫頭道:
“此時事情頭尾尚未明白,就只聽見說我哥哥在外頭打死了人,被縣裡拿了去了,也不知怎麼定罪呢,剛才二爺才去打聽去了。
一半日得了準信,趕著就給那邊太太送信去。你先回去道謝太太惦記著,底下我們還有多少仰仗那邊爺們的地方呢。”
那丫頭答應著去了。薛姨媽和寶釵在家抓摸不著。
過了兩日,只見小廝回來,拿了一封書交給小丫頭拿進來。寶釵拆開看時,書內寫著:
大哥人命是誤傷,不是故殺。今早用蝌出名補了一張呈紙進去,尚未批出。
大哥前頭口供甚是不好,待此紙批准後再錄一堂,能夠翻供得好,便可得生了。
快向當鋪內再取銀五百兩來使用。千萬莫遲!並請太太放心。餘事問小廝。
寶釵看了,一一念給薛姨媽聽了。薛姨媽拭著眼淚說道:“這麼看起來,竟是死活不定了。”
寶釵道:“媽媽先別傷心,等著叫進小廝來問明瞭再說。”一面打發小丫頭把小廝叫進來。
薛姨媽便問小廝道:“你把大爺的事細說與我聽聽。”小廝道:“我那一天晚上,聽見大爺和二爺說的,把我唬胡塗了。”
“把人打死了呢?”小廝道:“小的也沒聽真切。那一日大爺告訴二爺說□”說著,回頭看了一看,見無人,才說道:
“大爺說,自從家裡鬧的特利害,大爺也沒心腸了,所以要到南邊置貨去。這日想著約一個人同行,這人在咱們這城南二百多地住。
大爺找他去了,遇見在先和大爺好的那個蔣玉菡,帶著些小戲子進城。大爺同他在個鋪子裡吃飯喝酒,因為這當槽兒的盡著拿眼瞟蔣玉菡,大爺就有了氣了。
後來,蔣玉菡走了。第二天,大爺就請找的那個人喝酒,酒後想起頭一天的事來,叫那當槽兒的換酒,那當槽兒的來遲了,大爺就罵起來了。
那個人不依,大爺就拿起酒碗照他打去。誰知那個人也是個潑皮,便把頭伸過來叫大爺打。大爺拿碗就砸他的腦袋一下,他就冒了血了,躺在地下,頭裡還罵,後頭就不言語了。”
薛姨媽道:“怎麼也沒人勸勸嗎?”那小廝道:“這個沒聽見大爺說,小的不敢妄言。”薛姨媽道:“你先去歇歇罷。”
小廝答應出來。這裡薛姨媽自來見王夫人,託王夫人轉求賈政。
賈政問了前後,也只好含糊應了,只說等薛蝌遞了呈子,看他本縣怎麼批了再作道理。
這裡薛姨媽又在當鋪裡兌了銀子,叫小廝趕著去了。三日後果有回信。薛姨媽接著了,即叫小丫頭告訴寶釵,連忙過來看了。只見書上寫道:
帶去銀兩做了衙門上下使費。哥哥在監也不大吃苦,請太太放心。
獨是這裡的人很刁,屍親見證都不依,連哥哥請的那個朋友也幫著他們。
我與李祥兩個俱系生地生人,幸找著一個好先生,許他銀子,才討個主意,說是須得拉扯著同哥哥喝酒的吳良,弄人保出他來,許他銀兩,叫他撕擄。
他若不依,便說張三是他打死,明推在異鄉人身上,他吃不住,就好辦了。我依著他,果然吳良出來。
現在買囑屍親見證,又做了一張呈子。前日遞的,今日批來,請看呈底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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