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對十一娘最開始的印象是來源於霍三。
因為他和霍三是至交好友,那個時候,霍三的嘴裡掛著的就是十一娘如何,十一娘如何。
及至後來,他認識了霍七,同樣的在霍七的口裡聽到了十一娘這三個字。
作為霍家當時唯一的姑娘,十一娘是被捧在手心裡長大的。
可她並不嬌氣,琴棋書畫,刀槍劍戟,弓馬騎射,樣樣精通。
他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她穿著一身利落的男裝,頭髮高高束起,額前綁著紅色的帶子。
她很漂亮,眼睛大而明亮,流淌著高門貴女所沒有的朝氣和明朗。
那會她站在比武場上,專注的看著霍家的男兒們過招,覺得這樣不過癮,她竟然也加入到比試中。
他見慣了那些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大家閨秀,也聽慣了京中各種才女的名聲。
他唯獨沒見過一位女子,和她這樣的……這樣的英姿颯爽,性格率真,卻不讓人覺得粗蠻,反而看到她唇角都忍不住翹起來。
那之後,他時常來找霍七和霍三,順便也時常看到十一娘。
他起先並不知道這樣一個讓人看著就心情愉快的姑娘不僅僅武藝了得,就是閨秀們會的那些,她也都會。
雖說霍三曾說過,他的妹妹,比那些才名在外的閨秀還要厲害。
他也只是一笑置之,在霍三的眼中,自家妹妹計算是個瘌痢頭那也是最美的。
那天,他去找王慕山先生,在書房外,聽到一道清麗的聲音在和老先生辯駁。
她的觀點,論據,有理有據,對於那些書籍上的東西旁徵博引,彷彿一座移動的書庫。
他站在門外,遲遲沒有進去,他當然聽出那道聲音屬於誰。
後來,他進了書房,看到桌上兩人討論的畫,一幅是真跡,一幅是贗品,可那贗品,幾乎可以以假亂真。
後來他知道,那畫,是她畫的。
那一刻,他覺得霍三說得對,十一娘確實比那些才名在外的閨秀要強的多得多。
他能夠和霍三成為朋友,是因為父親和霍錚將軍是好友,能夠時常出入霍家,也是因為這個。
等到某一天,父親叫他去了書房,說要定下他和十一孃的婚事,他的心驀然跳動了一下。
許多年後,他才想清楚,那叫做歡喜。
不過,父親又說,他如今不過是個小小的舉子,沒什麼資本配得上十一娘,想要等到他高中之日再真正的訂下親事,反正那個時候十一娘也不是很大。
他當然同意,十一娘那樣好,他當然也要變得好。
他更加刻苦的讀書,和十一娘在一起的時間也漸漸多了起來。
她真的是很厲害,讓他總是能夠發現潛藏的優點。
有著無數優點的她,也還是有缺點的,比如,她就不會做燈籠。
其實,他也不會,不過,他還是硬著頭皮做了,雖然過程艱辛了些,成品醜了一些,可到底是做成了。
後來,他許諾每一年都給她做一盞燈籠,那一霎那,她的笑容,讓他晃了眼。
只是誰能想到,後來他的燈籠越做越好,可那個人,卻再也看不到了。
他本以為人生就一直是如此了,日後他金榜題名,迎娶十一娘,步入官場,為國家效力,為君主盡忠。
直到那一年,在他科舉的前夕。
霍家出事了,當霍家軍出事的訊息傳到京城,霍家女眷為了不被髮配為奴,自盡於霍宅。
那個時候十一娘隨著霍將軍上了戰場,霍家滿門,也只十一娘。
霍家很快就被定了罪,他這才知道,在這場變故里,他的父親,從頭至尾參與了,並且在霍家的定罪上,給出了致命一擊。
他的父親,害了他未婚妻的一家,他那個時候才明白,為何父親說只是定下口頭婚約。
根本就不是父親說的那樣什麼只是小小的舉人,配不上十一娘。
而是因為他根本就沒想過讓這門親事存續下去,他說定下口頭婚約不過是為了矇蔽霍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