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跪在淑陽長公主跟前,“祖母,你讓孫兒搬出去,那孫兒就搬出去,權當是分家出去另過了。”
“可您永遠是我的祖母,蕭家也永遠是我的家,難道祖母不要徵兒了嗎?”
淑陽長公主將他扶起來,眼淚已經抑制不住的流下來了,她的雙唇微微動了動,望著地下良久。
“以後搬出去,不要把你祖父教導的功夫給落下了,還有兵書之類的你也都要時時溫習,那可是蕭家傳家的本事,不能在你手上斷了。”
淑陽長公主這樣說,也就是同意了蕭徴說的。
常言道,育兒更比養兒親,淑陽長公主夫婦在蕭徴身上擒住的心力遠多過尋常人待自己的兒子,陡然道了今日這刻,心傷自然是難免的。
蕭徴的態度同樣讓淑陽長公主欣慰,夫婦倆花的心血到底沒有白費。
只是到底可以,這條路走到今日這份上,到底沒辦法如駙馬的願,讓徵兒永遠姓蕭了。
只是,人生本就不斷地充滿著別離,當年,她送走了駙馬,如今是時候和徵兒分開了。
淑陽長公主撫摸著蕭徴的頭,“這些年來,祖母心裡最放不下的就是你,幸而如今你已經成家立業,以後有了自己的小家,祖母也算可以放下心了。”
蕭徴聽不得這樣的話,緊緊的抓著淑陽長公主的手,
“祖母會長命百歲的,孫兒和晗晗,還要祖母的照拂……”
說道這裡,蕭徴是再也忍不住了,眼淚奪眶而出,聲音也隨之哽咽。
淑陽長公主微微一笑,
“傻孩子,祖母活道這個年紀,人間能享的福,已經都享盡了,只要你們往後都好,就是現在去見你祖父,也是無憾了。”
蕭徴本就因為淑陽長公主讓他搬出去難過,如今聽了更是忍不住搖頭,淚落了下來。
淑陽長公主緊緊的握著蕭徴的手,又朝邊上的許晗招招手,等她近前,將她的手和蕭徴的手握在一起,
“徵兒的出身,本是一輩子都不想讓他知道的,怕他鑽入牛角尖,可如今情勢所迫,一切都已經真相大白,以後就要走自己的人生。”
“晗晗,徵兒的性子沒你沉穩,以後祖母只能將他託付給你了,你要代替祖母,好生照看於他,不離不棄,知道嗎?”
如果是從前,蕭徴聽到淑陽長公主說他不夠沉穩,定然會委屈,現在,他被淑陽長公主嚴肅的神色給鎮住了。
心頭隱隱有些不對,祖母明明好好的,為何這樣竟然有些交代後事的感覺。
可他又不敢往深裡想,怕那樣了,就成真了。
許晗心頭同樣覺得怪異,只是面對淑陽長公主的鄭重,她同樣也鄭重地道,
“祖母放心,晗定然竭盡所能,此生伴在阿徵的身側,不離不棄。”
淑陽長公主凝視這她,唇邊漸漸露出一絲笑意,
“如此,祖母就放心了。”
大約是因為有些心傷,淑陽長公主看起來很是疲倦,交代了兩人一些關於搬府後的事情,就擺擺手讓兩人拿著聖旨去祠堂裡供奉好。
……
乾清宮裡,一夜未眠的皇帝下朝後,並未補眠,身上依然是那身廣袖道袍,靠坐在一張屏風榻上,臉色灰暗,雙眼佈滿血絲。
“陛下,您一夜未眠,又連著上朝,老奴服侍您去榻上歇一會?”崔海小心地問道。
皇帝慢慢轉過脖頸,看向崔海,盯了許久,目光幽暗,就在崔海漸漸感到不安時,忽聽皇帝問,
“崔海,你覺得朕當年,也是錯了,是也不是?”
皇帝的聲音暗啞,極為難聽。
崔海一驚,慌忙跪到了地上,磕頭,
“陛下,何出此言?陛下自有龍德,飛騰而居天威,何況陛下登基以來,勤政愛民,陛下不信可去城樓上看看,京城一片繁華,如果不是陛下的功勞,又是誰的功勞?”
“天下人莫不交口稱頌,君臣相合,如魚得水。天下萬民如此,老奴亦如此。”
皇帝冷笑了一聲,
“你口中說的好聽,恐怕心裡也是腹誹朕吧,當年你不是也曾經說過奉賢太子的好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