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你的父親就算再不喜歡你,他還活著,他會對你各種挑剔,會罵,會責罰。
你也可以想懟就懟回去。”
他自嘲的笑了笑,“我呢?我沒有。我時常會想,我父親怎麼樣的,我母親怎麼樣的。”
“他們在世,我也會是個被疼愛的孩子。
而不是在想念他們的時候,祖母就帶著我進宮去見瑜貴妃。
她說瑜貴妃和我母親長的很像,看到她,就如同看到母親一樣。”
他抬手,修長的手指遮蓋住眼睛,“她雖然長的和我母親一樣,她雖然很疼愛我,可她不是我的母親……”
“我知道這樣想有點白眼狼的模樣,只是,這是事實啊。”
“不過,我還是一想母親,就去宮裡見她。”
“一直到三年前。”
許晗想了想,又是三年前,很多的事情都發生在三年前,到底三年前那個年份,有什麼樣的古怪。
蕭徴的手動了動,再開口,聲音有些沙啞,“三年前,祖父忽然就病倒了,原本還能提著大砍刀和我對打的人,忽然就倒下了。”
“病勢洶洶,人就和被抽了水分的大樹,迅速乾枯下去,太醫根本沒辦法救治,我記得祖母坐在祖父的床邊,不肯離去。”
“所有的人都被她罵走了,唯獨我,想要去安慰她老人家。”
他停了下來,長長的吸了口氣,彷彿下定決心一般,繼續說道,
“祖母將我要擁抱她的手給拍開了,那一刻,她的情緒很失控。”
“將近二十年,她從未那樣對過我,從未對我說過一句重話,那一天,她說了很多。”
“對著我,指天罵地,從先帝開始罵,一直到當今,罵完了,又抱著我痛苦。說對不起我。”
許晗沒想到跟在先帝身邊,半生戎馬,殺敵無數的淑陽長公主,也會有那樣的時候。
也是,她是人,她也會有悲歡,眾人看到的不過是大家想看到的那個淑陽長公主而已。
她靜靜地聽蕭徴說著往事,心微微一顫,那個時候的蕭徴該如何的茫然四顧?
“祖母與我說對不起,喃喃間,她說,她的人生太可笑了,將一個野種養在身邊快二十年,如珠如寶。隱忍了那麼多年,還是保不住丈夫的命。”
“她讓我永遠的做蕭徴,什麼都不要想,只是蕭徴。”
“一個無所事事,一個紈絝到極致,一個名聲爛大街的蕭徴。”
“這才不枉費她的隱忍,才不枉祖父的一條命!”
蕭徴的聲音是許晗兩世未見過的低沉,她明顯的感覺到他的身子微微顫抖著。
可說道‘野種’兩個字,他又彷彿被一股線拉著,整個人如同拉滿的弓,緊緊地繃著。
她不知該對這段往事說什麼好,這不是三兩句輕淺安慰能帶過去的傷痛。
這種痛,只有當事人自己才最知道,而蕭徴的悲劇是,他活著的每一天,他見到的那些人,都無時無刻的不提醒著他這樣的傷痛。
同時,也提醒著那些知情的人。
許晗不忍再聽他說下去,忍不住說道,“世子,別說了,我都明白。”
嬰兒來到這世間,沒辦法去選擇出生,家世等等一切的東西。
蕭徴的身世這是筆爛賬,要怎麼去算,沒人知道。
可蕭徴他何其的無辜?雖父母雙亡,但也是開朗少年一枚,高高興興的過著他的人生。
忽然,一道驚雷落在他頭上,五雷轟頂,他的身世,他擁有的一切都是假的,將來他還要在這虛假的一切裡繼續過下去。
再想想,從前的蕭小徵那樣的可愛,一場變故,讓他變成如今這幅模樣。
蕭徴不需要她的安慰,她不出聲,不要把氣氛往悲愴裡帶,他才會有勇氣繼續說下去。
“我其實也曾聽過各種風言風語,只是我都沒有當真,他們說瑜貴妃就是我的母親,我父親在世的時候,她就和龍椅上的那位有私情了……
等我父親一死,她算著時機,特意去郊外找他,然後藉機難產生下我之後,改頭換面去了宮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