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裡沒有了旁人。陳允遠說起福建的事,“福建的官兵不敢驚動,怕是就算找到了,也不會給生路。只得讓幾個相熟的官員調動家人沿著江邊往下流去找,我們就送信進京。”
在江邊熟知水性的人都知道,只要三日內找不到,基本上就沒有了活路。
福建每水患,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的不知有多少,從前有一位和父親要好的河道就是被大水捲走了,出動了許多官兵也沒能找到屍首,家裡只能埋了一套官服做衣冠冢。
大概是父親知曉康郡王定是沒了生路,這才……
或生,或死,怎麼都能說得通。
因為前世種種,她總是怕父親和康郡王有牽連,難不成她一直小心防備的人就這樣死了?
那日周十九從鄭家走時明明把握十足。
“父親,”琳怡忽然想到,“康郡王有沒有說怎麼去了福建?”
陳允遠表情有些意外,“康郡王去公幹,正好路過福建給我帶家書。我看家書上是你的筆跡,你不知曉?”
說是為了帶家書……並沒有將實話跟父親講,也就是說周十九從頭到尾怎麼安排的,完全沒有告訴旁人。
那很有可能落水也是假象。
琳怡豁然想透這一點,周十九是皇上密派去福建的,如果這麼快就被害死在福建,皇上定會勃然大怒。
更何況周十九不是一般人,是宗親。
連宗親都敢殺,其實貪腐那些罪能比的。
周十九若是早有謀算,就能借著這件事將成國公越拽越深。
周十九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從前世他用父親邀功的事就能看出來。他卻斷不會拿自己的性命做賭注,
“父親先別急,明日還是找伯祖母商量一下。父親不是總跟我們說,遇大事時不能慌。”
陳允遠看著目光明亮的女兒,想著往日對一雙子女的教訓,嘆口氣,女兒說的也有道理。
……
大周朝開國時,將京城最好的地段大多賜給了宗親。康郡王的祖父是太祖九子,自然和閒散宗室不同,要令賜府邸。
後來被革了爵位,就連正統宗室也算不上了,只能記在被革爵宗室冊上。
革了爵位的宗室沒有朝廷的養廉銀,不如普通的官宦人家。
周夫人端著四色牡丹小蓋碗,嘗著碧螺春,長長的暖玉護甲不時地輕觸碗底。
“郡王爺實在不該和夫人分心,”申媽媽在一旁低聲道,“要不是夫人,郡王爺哪裡能承繼爵位。當年奪了爵連府邸和田地一併收了回去,老郡王一家過的拮据,還不是老爺和夫人救濟。親兄弟骨肉也無非如此,何況老爺和老郡王並非出自同支。”
周夫人放下手裡的茶,“外面都說我們是高攀了。老郡王一家是嫡裔宗室,我們這些閒散宗室將來是要遷去盛京的。”
申媽媽用美人拳給周夫人敲小腿。“連太后和聖上都說了,要郡王爺仔細孝順老爺和夫人,還說老爺、夫人宅心仁厚,宗親都如此,周氏子孫只會越來越興旺。”
周夫人眉眼舒展開,卻也嘆了口氣,“話是這樣說。誰又能看的到將來,或許澈兒成親之後要自立府邸,翅膀硬了總是要飛的。”
申媽媽笑眯眯,“那還不是夫人說了算,郡王爺畢竟年輕,娶來的郡王妃能多大,中饋可不是小事,還不是要夫人手把手的教。”
周夫人聽了不可置否,只是眼角輕翹,“娶了媳婦忘了老孃。更何況是嬸孃。澈兒那孩子心思又重,只盼望將來成了親之後,能有人和他心貼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