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十九穿的雲靴比平日裡厚上一寸,是要出門穿的快靴。嚴大人在福建查賑災銀子的事鄭閣老都不知曉,周十九卻清清楚楚,若是周十九自己打聽來的,以周十九的性子不會輕易對鄭家和陳家講。
周十九做事是很周密的,他的一舉一動都別有深意。
她想來想去,應該是皇上授意周十九去福建細查,周十九才會來和鄭閣老通訊息,以便於謀劃下一步。
再說周十九算計了這麼長時間,說服鄭老夫人幫忙引薦國姓爺家,將書信呈給太后娘娘,又讓林家走投無路與成國公為敵,一步步安排的這樣縝密,聖上不可能不對福建動手。
成國公和大多數勳貴都有關係,文官已經有了不怕死的嚴大人,再派人過去,周十九這樣不大不小去過福建的宗親該是最佳人選。
也不知道她想的對不對,但是想要求周十九幫忙,乾脆不動太多心思,直來直去地說,反正論算計,她算計不過他。
“起來吧!”
聽到周十九的聲音,琳怡長長出口氣,看來她猜對了。
表面上對他是禮數週全,其實心裡該是萬分不情願。看似恭順,其實心裡喜好分明,這樣的性子將來要到什麼地位才能隨著自己的性子,少了許多這樣的重禮。
他微微一笑,目光莫測,表情卻十分隨意,“我即要出京,你的書信可寫好了?”輕易答應了,她倒不一定敢讓他送信了。
她果然皺起眉頭。
琳怡遲疑片刻,鄭七小姐第一次帶她去找周十九幫忙何嘗不是這種情形,可是到了最後也是被他利用。
轉念思量,現在父親已經在福寧。沒有第二條路可選,“郡王爺稍等片刻,我這就去寫來。”
“好。”他一口答應下來。卻眉頭淺陷,讓人猜不透這話後面還有多少深意。
琳怡微微抿嘴,既然下定了決心就不能猶疑。周十九工於心計不一定與她一個小女子為難。
琳怡轉頭看鄭七小姐,“我跟妹妹去房裡寫信。”
鄭七小姐頜首。
琳怡跟著鄭七小姐走上翠竹夾道。聽著竹葉沙沙的聲音,看著秀竹婆娑,琳怡忍不住回頭看過去,青紗帳外那抹身影負手而立,她快步向前,竹葉飛落在她衣裙上,她不由地停下來抖下落葉。中竹林中恍惚中看到那人臉上浮起極淡的笑容,飄忽如晴空中的雲朵,明明能看得清,卻又不知離得到底有多遠。
琳怡側頭吩咐玲瓏去尋長房老太太,“悄悄和老太太說,康郡王要出京,我想稍封家書給父親,請父親早些回京。”
玲瓏頜首匆匆去了花廳。
等到玲瓏回來,琳怡的家書已經寫好,玲瓏上前行禮道:“老太太說了。既然是家書,讓小姐看著寫。”
琳怡將信箋拿起來吹乾墨跡。
鄭七小姐這才過來幫忙,“要不要我去拿漆油來,你有沒有隨身帶印章。”
琳怡笑道:“只是家書。就用香糨封好就行了。”她沒有用漆封,想必周十九也不會開啟來看,周十九能利用她,她也能利用周十九的驕傲。
周十九能在眾人中一馬當先獵到白狐,想必騎術了得,哪裡有比他更快的信使。再說,就算家人送信不經過周十九,想必周十九也能知曉。既然避不開,不如就不避。
……
沒有漆封的信函交到周十九手上,周十九沒看一眼就收入懷中,“信我會送到。”
那聲音悠揚好聽,是因為每個音調都拿捏的極準,所以悅耳。
琳怡再要行禮。
周十九卻輕笑一聲,那笑聲彷彿能洞悉她心裡所想,讓人不由地心虛,在琳怡沒抬起頭之前,他已經舉步離開。
……
回去陳家的路上,長房老太太靠在芙蓉圓枕上看著琳怡。
琳怡緩緩道:“之前和伯祖母說的鄭七小姐的十九叔,就是康郡王。”
長房老太太略感驚訝。
琳怡試試小籮裡的茶碗溫度,雙手遞給長房老太太,“我一直以為是鄭家的長輩,沒想到是宗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