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大太太先回過神來,大哭著,“我可憐的姑奶奶,”說著看向周老夫人,“親家老太太,您怎麼說?我家姑奶奶就這樣沒了……您怎麼說?”
周老夫人擦著眼淚彷彿一下子蒼老了十幾歲,“不管怎麼樣都是元景不對,親家放心,我們一定將事情查清楚。”
先是道歉,再說會查清楚,周老夫人的意思,不能光相信一個丫鬟所說。周老夫人說完話去摸甄氏的手,“手還是熱的,再去請郎中來看。”說著也忍不住哭出聲。
申媽媽立在那裡不知道如何是好。
琳怡和郭氏從內室裡出來,前院周元景和甄大老爺一前一後走進院子。甄大老爺板著臉怒氣衝衝,周元景像拔了牙的獅子兩眼無光、垂頭喪氣。
甄大老爺徑直去了內室,周元景倒止步在那裡,眼睛裡透出幾分害怕來。周元景這種人別看平日裡囂張跋扈,真正遇見事卻比誰都膽小,要不是藉著酒勁絕不敢打死大太太。
現在一切都要聽甄家的意思,誰也不能做主。周元景在屋外正徘徊,簾子一動甄大老爺突然走出來,伸手揪起周元景的衣襟,“你把三娘打成這個樣子,現在連見也不敢見她?”
周元景被拽的一個踉蹌,狼狽地進了屋。
甄大老爺將周元景壓到甄氏床前,“你說說,你對不對得起三娘?我祖母早就看你粗魯,要不是看在你是宗室怎麼可能將三娘嫁給你,如今看來你果然不成氣候,有殺人的本事卻不敢認,想要躲在婦孺身後。”
琳怡在門外真切地聽到甄大老爺的話。甄大老爺當著周老夫人的面這樣訓斥周元景,不止是因喪妹之痛,還因甄家被宗室牽連差點就吃了官司。甄家這些年沒有從周元景這裡那到半點好處,倒是因此受了牽連還賠上了一條性命。
甄大老爺吩咐甄大太太,“給三娘穿好衣服。一會兒刑部就來驗了,”說著頓了頓,“刑部來人之前旁人再休想動我三妹。”
周老夫人慾言又止。甄家是不想給她半點臉面,她再說什麼也是無益。
甄大老爺坐下來。看向周老夫人,“親家老太太,三娘就這樣沒了,我這個做長兄的不能讓她死不瞑目,不止是我,換做旁人也一樣,好好的女兒嫁人做了正妻。這樣沒了誰也不會就算了……日後全哥恐怕就要仰仗您這個祖母……”
周元景不能呼吸怔怔地看著周老夫人。
周老夫人眉梢都帶著沉重的鬱色,“你是全哥的舅老爺,打斷骨頭連著筋,現在全哥母親沒了,將來更要仰仗你,全哥年紀還小……”
“就是全哥年紀小,我才不能騙他,”甄大老爺冷笑道。“就算不驚動官府,全哥將來問起來他母親是怎麼死的,我總要說實話。我不能讓全哥小小年紀就做個不明是非的虛妄之人。”
話中是在指責周老夫人教子不嚴。
周元景怒火一下子又燒起來,“你是什麼意思?”
甄大老爺動也沒動,“怎麼?你還要將甄家人都殺了不成?”
周老夫人厲色看向周元景。
周元景愣了片刻,頹然坐下來,聽著床那邊悉悉索索的聲音,周元景忍不住轉頭看去,甄氏平日裡柔軟的身子,變得僵硬,手臂直直地伸出來說不出的駭人。三娘真的就死了,往日的情景一下子湧進他的腦袋裡。三娘剛嫁給他的時候羞澀可人,直到他第一次喝醉了打她,兩個人生分了一陣子,後來三娘又有了全哥,他看上三娘身邊的青柳和翠兒,三娘一個也不肯給。他恨三孃的妒忌,恨她要將他握在手心裡,男人就該三妻四妾,想要什麼就有什麼,女人只要準備好熱熱的飯菜和體面的衣服,將他服侍周到。他是宗室子弟他生來就該享受,可是三娘為什麼就不懂這個道理。
要不是三娘不懂事,哪有今天的結果,是她不懂事,不能怪他。
周元景耳邊傳來申媽媽的聲音,“老爺,刑部的仵作來了,咱們得先出去。”
……
刑部來驗屍之後將甄氏抬走了。闔府內眷都沒見過這樣的情形,小丫鬟們嚇得臉色蒼白,經過事的婆子私底下小聲議論,好歹也是宗室女眷,就這樣被抬走了,什麼時候才能殮葬。
甄家人也是豁出去了臉面,寧願這樣也要個公道。
刑部的人剛走,宗人府就帶走了周元景。
只要宗人府來人,這件案子就算立下了。緊接著官府的人帶走了芝蘭,桂圓沒能死成,也支援著和芝蘭作伴去了。
這樣來來往往幾趟,大太太甄氏的院子一下子就蒼涼下來。
周元貴撐不起門面都要靠郭氏張羅,周老夫人一天下來也是筋疲力盡被人扶著去歇著。郭氏就和琳怡商量什麼時候搭孝堂。
琳怡道:“還是問問嬸孃。”
郭氏嘆氣,“這時候只怕做什麼都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