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哥哥最怕水的,我常想去海邊看漁船,哥哥說什麼也不肯帶我去,”姻語秋想到這個微微一笑,抬頭看向琳怡,“要是從前我是怎麼也不會相信哥哥會隨商隊出海。”
琳怡嘴裡微澀,“先生先別急,這訊息也不一定作準,不是還沒有聖旨下來……”
姻語秋搖搖頭,嘴角浮起一絲不能再淺淡的笑容,“皇后娘娘已經和我說過了,皇上有意賜哥哥忠勇侯。”
忠勇侯,這幾個字背後的意思不言而喻。
姻語秋道:“我知道哥哥不可能答應。”家中的長輩相傳,家中子弟至少在大周朝不能入仕,哥哥一直聽長輩們的話。
姻家曾被前朝皇帝器重,前朝朝廷授給姻家三塊旌表,孝子、賢人、節婦,姻家一直妥善收藏,因此姻家才名聲極高。
姻家不肯入仕已經不是秘密,與姻家結交的書香門第入仕者也比前朝時不知少了多少。就算有族人、子弟在朝廷任官,不過就是屈於小吏,只保自家安寧,不肯真正出力。經過了幾代,姻家族人乾脆習醫術救人謀生,不肯再碰觸政事,這些年倒也做得自在。
姻語秋道:“哥哥送百姓請命書進京就沒想著會平安回去,”說著嘆口氣看向琳怡,“你已經盡力了,接下來也只能看天意,說不得哥哥能化險為夷。”
光憑“忠勇侯”這三個字就不易。
姻語秋先生去內室給長房老太太看脈,琳怡等在外間,剛喝了半盞茶白媽媽捧了錦盒進屋。
盒子放在桌子上。白媽媽輕聲道:“是五王妃送來的藥。”
寧平侯五小姐?她何時和陳家長房這樣親厚了。
琳怡伸手將藥盒開啟,裡面一隻只小瓷瓶上都貼著內務府的黃籤。
白媽媽道:“夫人也是不想收。只是礙於五王妃的面子,不好太推辭。”
送上門的好意哪裡就能拒絕。
琳怡將盒子裡的藥看過一遍,然後遞給姻語秋先生看,“不知道能不能用得上?”
“內務府的藥總是好的,”姻語秋將藥拿出來,“正對老太太的病症,能送來這些也是有心。”
若是五王妃將藥送給二老太太董氏,琳怡倒不覺得奇怪。
琳怡親手給姻語秋先生倒茶,姻語秋拉起琳怡的手。“老太太的病有太醫院看護,一時也不會有什麼大礙。就要看今年冬天會不會有變化。”
琳怡頜首。
“倒是你,”姻語秋笑著看琳怡,兩個人眼睛中的彼此都有幾分憔悴,“身子不如在福寧的時候了,手又溼又冷,”說著沉下眼睛,“平日裡還是少費心思。”
“我沒事,只是昨晚沒有睡好。”琳怡說著頓了頓。“倒是先生要保重身子。”
不知怎麼的,話說到這裡琳怡胸口更覺得堵得厲害,“不如先生從院子裡搬出來。住到西園子,我們也好有個照應。”
姻語秋搖頭,“等皇后娘娘鳳體康健了,我還是要回福寧,等到哥哥有了訊息我也好知曉。家裡長輩年紀都大了,家裡之事都要我幫襯。”
沒有提讓她再幫忙的事。琳怡眼睛一紅,眼淚幾乎落下來,急忙用帕子擦了強露出笑容,“我還以為先生能在京中多些日子。”
姻語秋眼睛一亮,“我們有緣分,說不得哪日有相見了,何必圖一時。”
這話的深意,現在也只有琳怡能聽懂。
朝廷果然賜給姻家忠勇侯,姻家少不了要讓子弟入仕,尤其是承繼爵位的嗣子說不得是要搬進京裡的。
姻語秋恍然一笑,“這樣也好,平日裡在家中,就算大家不說,其實也是擔心哪日就會大禍臨頭,而今禍事果然在眼前,倒也不覺得有什麼可怕,”說著看向左右,見沒有旁人這才接著說,“來之前,父親和哥哥還將家裡的藏書送出去不少,但凡親友都寫了書信,免得哪日誰糊里糊塗就受了牽連,哥哥不怕別的就是怕讓旁人無辜受累。”
“來京裡之前,我還想說不得會牽累你,你要知道,幸虧有郡王爺在外打點……”
其實這件事的首尾,就算姻語秋先生不說,琳怡如今也明白過來。
“先生,”琳怡長吸一口氣,讓情緒平復下來,“何不想辦法勸兄長接受朝廷封賞,若是兄長斷然不肯接受,姻家總還有本宗後人子孫能……”
姻語秋先生頜首,“我知曉你的意思,只是現在修書回家不一定能送到,眼下迫於眉睫,再周旋也來不及了。”
姻語秋的臉色比剛才更白了些。
琳怡沉默了片刻,“要不然去求皇后娘娘,先生才從宮裡出來不方便出面,我想法子看看能不能遞牌子進宮。”
姻語秋微微一笑,“你真的覺得這是好辦法?”
不過是慰藉罷了。琳怡怎麼會不知曉,皇后娘娘能幫忙昨日就會提醒姻語秋先生,現在再去求也是一個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