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欣毫不為所動，只是問道，“女娃娃，你才多大，當年的事情你又知曉多少，即便你比同齡人聰慧一些，又憑什麼斷定我是被人當了槍使？”
顧盼和葉欣聊的越多，看著她，心裡一點點的同情也沒有，只覺得心底悲涼，心疼蘭若。
她其實並不知道當年的事情，所以進屋之後，就一直在刺激葉欣回憶，只要葉欣開口，她就能從她口中說出來的訊息快速判斷，推出破綻。
她繼續說道，“皇上雖與先皇后年少結髮，可是起義之後，為了得到了李家的兵力相助，所以就娶了李氏進門，百般恩寵，後來皇上打下的城池越來越多，便自立為王，這時才接了結髮妻子立為王后，我說的對不對？”
她一直是在密切的打量著葉欣的神色。
然後推測自己說的對不對，其實很多事情她並不知道，她只是聽見納蘭衍斷斷續續的說過一些，然後剛剛聽著葉欣的回憶，所以慢慢的拼湊出當時的情形，然後以肯定的語氣說出來。
說的時候，根據葉欣的神色繼續推測，所以不差分毫。
“你如何知道的這麼清楚，是你父親顧王爺與你說的吧！”葉欣問道。
顧盼不置可否，只是繼續說道，“王后初到宮中，其實行宮的權利卻依舊握在了李氏手中。所以接生婆絕不可能是王后的人，那時候的王后初來乍到，又怎麼那麼快收買人心，害死當時正得寵的蓮妃呢？若是王后如此的心機深厚，又怎麼會敗在你們的手裡。”
顧盼微微的停頓了一下，看著葉欣一閃而過的躲避，便知自己猜對了，“正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若是我沒記錯，夫人方才說過，你與婉妃極為相像，所以才知道婉妃就是你的姐姐，既然你能猜到，那麼別人就不能猜到嗎？李氏二人一定早已經猜到了你與婉妃的關係，故意誘使你去報仇，你只消想一想，這一戰，你和先皇后各自失去了一個孩子，你的女兒也不能養在膝下，最後先皇后一脈被一網打盡，你只能棲居一方庵堂保命，而金氏和李氏卻分庭抗禮，備受恩寵，夫人就沒有懷疑過嗎？誰才是真正的坐收漁利？”
葉欣並沒有說話，臉上也沒有詫異的神色。
顧盼斷定葉欣其實早已經有了懷疑。即便葉欣一開始不懷疑，後來在李氏和金氏終於成為最後的勝利者的時候，葉欣心裡也不可能不懷疑。
“你早就猜到了吧，只是你不敢承認罷了。”顧盼肯定的說道。
葉欣一下子崩潰了，她嚷道，“你不用猜測了，明明就是程皇后害死了我姐姐，你不要再說了，她是死有餘辜。”
顧盼的聲音空靈清透，逼得葉欣無處藏身，“你不敢面對，過了這麼多年，你依舊不敢面對，你本來只想要皇后一條命，替你姐姐報仇，沒想到害了你自己的子女，更沒想到，沒想到皇上盛怒之下，誅殺了四大家族，最重要的是，你發現皇后可能並不是殺害你姐姐的兇手。而被你視為恩人的金李二妃才是真正的罪魁禍首。”
她俯視著葉欣，聲音也淒厲起來，“這個時候，你依然欺騙自己，因為只有這樣，你才能說服自己，先皇后是罪有應得，死有餘辜，所有的一切，你可以問心無愧的推到先皇后的身上，然後告訴自己不是你的罪過，依舊心安理得的扔下女兒，躲入古月庵，繼續苟活，可是夫人，每日裡面對著漫天神佛，你不覺得慚愧嗎，我原以為你不願作證是為了女兒和孫女著想，其實只是因為這樣大的罪名，你擔不起，所以不敢擔？”
葉欣蒼老的神色，近乎崩潰，“不，不是的。”
顧盼並不給她逃避現實的機會，“李氏和金氏利用你後，恨不得將你斬草除根，留下你一條性命，不過是因為你手中握有證據，試問她們二人又怎麼會對你的女兒百般疼愛？孝文公主不被皇上所喜，自幼備受冷眼，性格孤僻，如履薄冰，而這一切的禍因皆是在你。”
葉欣的雙眼，留下兩行濁淚，空空蕩蕩的沒有半分神采。
顧盼冷笑，“說起來，這世間之事極為諷刺。同為皇室公主，孝文公主和恭寧公主二人的生母又是同胞姐妹，可是兩姐妹的境遇可謂是天壤之別，同為公主之女，趙茹和樂城縣主的命運又是全然不同，夫人謀害忠良的罪名一旦揭開，孝文公主無論作為夫人的生女，還是金氏的養女，只怕都難逃一劫，而恭寧公主或許憑著皇帝的寵愛安然無事，不知道夫人想起來可曾有過一絲後悔，對於自己的親生女兒有過愧疚？”
葉欣是後悔的，悔不當初。
葉欣是愧疚的，愧悔無地。
只是這悔意一直被壓在心底，不敢直視。
“你以為，你不不作證，就能保證你的女兒孝文公主安然活下去，納蘭衍手底下都是當年死裡逃生的亡魂，每一個人都揹負著血海深仇，以他們的本事，殺害一個並不受重視的公主易如反掌，一旦你死了，你犯下的過錯，便悉數轉嫁到孝文公主身上，就算蘭若放過她，她也絕活不了，你害了她一輩子，如今你死了還要將她拉下地獄，我真真替公主不值。”
顧盼一氣說了這麼多，已經說的口乾舌燥，她看了葉欣一眼。
葉欣眼神有些渙散，一直喃喃細語，“不會的，不會的。絕不會的。”那本無神采的眼中已經是目光呆滯，已經徘徊在崩潰的邊緣。
顧盼記得蘭若說過葉欣的毒一個時辰發作一次，瞧著時間似乎差不多，便從袖中拿出那畫。
輕輕的擲在了葉欣的腳下，“夫人，我原想著拿這幅畫與你做個交易，如今看來，夫人從不曾愛過女兒，又怎麼會如我所願，既然夫人鐵石心腸，那就罷了，這畫，我留著也甚是無趣，便送與你吧，不過想來你也不會在意的！”
那畫兒順勢展開，畫中人在昏黃的燭光下一點點的呈現在葉欣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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