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城火車站外馬路對面,幾個衣衫襤褸灰頭土臉的要飯花子跪成了一排,頂著炎炎烈日喊著走過路過的叔叔阿姨們行行好吧。旅客出站經過,每每都能討得一元兩元,買一袋奶。倘肯多磕幾個響頭,便可以買一個麵包,或者幾個饅頭,做下奶物了。如果肯滾到車輪子下碰瓷兒,那就能吃大飯店。但這些乞丐,多是貪生怕死好吃懶做,大抵沒有這樣賣命。只有穿西服的,才滾到車輪子下碰瓷兒,又哭又鬧,命都不要。
盧明輝是跪著要飯而穿西服的唯一的人,他身材很高大,青白臉色,皺紋間時常夾些傷痕,一部亂蓬蓬的花白的鬍子。穿的雖然是西服,可是又髒又破,似乎十多年沒有補,也沒有洗。
他對人說話,總是軍隊裡的專用術語,叫人半懂不懂的。因為他姓盧,據說以前是當參謀的,要飯花子們就替他取下一個綽號,叫做盧參謀。
盧明輝一到,所有要飯花子便都看著他笑,有的叫道:“盧參謀,你臉上又添新傷疤了!”
盧明輝也不回答,對路過的旅客喊:“走過路過的叔叔阿姨們行行好吧!”
那要飯花子又故意的高聲嚷道:“你一定又碰瓷兒了!”
盧明輝睜大眼睛說:“你怎麼這樣憑空汙人清白……”
“什麼清白?我前天親眼見你碰了軍車的瓷兒,吊著打!”
盧明輝便漲紅了臉,額上的青筋條條綻出,爭辯道:“碰軍車的瓷兒不能算碰瓷兒……碰瓷兒!軍人的事兒,能算碰瓷兒麼?”接下來便是軍隊裡的專用術語,什麼“拉出去打靶”,什麼“曲線救國”之類,引得要飯花子們都鬨笑起來,人行道內外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盧明輝討得一元錢,漲紅的臉色漸漸復了原,旁人便又問道:“盧參謀,你真當過參謀麼?”
盧明輝看著問他的人,顯出不屑置辯的神氣,他們便接著說得:“那你怎的在這裡要飯呢?”
盧明輝立刻顯出頹唐不安模樣,臉上籠上了一層灰色,嘴裡說些話,這回可是全是軍隊裡的專用術語,一些不懂了。
在這時候,要飯花子們也都鬨笑起來,人行道內外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轟隆隆……”一輛輛白車牌的機甲軍車組成的車隊開過來停在了馬路對面,它們就像是鋼鐵巨獸,連公共汽車在它們面前都顯得弱不禁風。
“你當過兵麼?”盧明輝問身旁的要飯花子,那要飯花子略略一點頭。
盧明輝說:“當過兵……我便考你一考,你知道那些機甲軍車是怎樣的?”
要飯花子回過臉去,不再理會。盧明輝等了許久,很懇切地說道:“不知道罷?我教給你,記著,這些機甲軍車應該記著,將來碰瓷兒的時候要用……”
我他媽又不碰瓷兒!要飯花子又好笑,又不耐煩,懶懶的答他道:“誰要你教,不就是平時的時候是裝甲車,打仗的時候就能變形成機甲麼?”
盧明輝顯出極高興的樣子,將兩個指頭的長指甲敲著破碗,點頭說:“對呀對呀!機甲軍車有四種型號,你知道麼?”
那要飯花子愈不耐煩了,努著嘴轉過去。這時“嘭嘭嘭”的關車門聲傳來,駕駛機甲軍車的機師們都下來了,清一色的都是校級軍官,為首的肩膀上還扛著兩顆金星,頓時有要飯花子叫道:“那是咱們西南軍區的副總司令王守渝!盧參謀,你不是當過參謀嗎,認不認識王將軍?”
盧明輝便顯得很高貴冷豔的樣子:“我當參謀長時,他還只是個營長!”
要飯花子們又說:“那為什麼他現在是副總司令,你卻是要飯的呢?”
盧明輝很頹唐的仰面答道:“這……下回再說罷……”
火車站裡走出來一位英俊瀟灑玉樹臨風的少年將軍,一身筆挺的將校呢軍裝,腳踏黑皮軍靴,腰挎黑色火焰,肩扛一隻烤雞,身披將軍披風。
王守渝他們立即快步迎上去,整齊劃一的向著那位少年將軍敬了個標準的軍禮,然後又恭恭敬敬的把少年將軍請上了機甲軍車,在少年將軍登上機甲軍車的時候,有意無意的向著馬路這邊的要飯花子們掃了一眼。
“原來是貝將軍!”
“地球上最年輕的四星上將,沙俄軍區總司令,被譽為華夏之龍的貝將軍!”
“怪不得要王將軍親自來接,如果沒有貝將軍,咱們地球都被外星人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