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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彼時

青旒知他有心,連那說出口的話都和她先前大同小異如出一轍,心下又驚又喜,情不自禁之處眼波轉柔,熠熠倒映著奚羽的影子。

因為是少年,所以沒有那麼多亂花漸欲迷人眼,為賦新詞強說愁的繁雜心緒,其實這世間更無那麼多比比皆是的一見鍾情,再見一顆芳心可可,花前月下便定下三生姻緣的痴男怨女,奚羽與青旒初時只覺得相看兩不厭,再爾後愈生歡喜。

乍見之歡,久處不厭,如此而已。

只是奚羽看她如花笑靨若有所悟,霎時間猛地如當頭棒喝,怔而不語,一剎那令他自己也不安的絲絲膽怯不可自抑到無可復加的地步,一時半會面如土色,呆立似木雞。

不知所起,已知所終。

青旒沒注意少年的心神變幻,忽爾眼睛一亮,拍手道:“你到了荒古聖洲之後,還可以順道去我家一趟,我帶你拜訪我姥姥。”說話間顧盼生輝,歡欣雀躍深以為然,像是得了個絕妙的主意一般。

奚羽醒悟過來,不敢再深想,聽了青旒的話後,愣了一下,不忍她失望,亦不願拂她意,順著點頭稱是。

青旒還煞有介事和他拉了鉤,然後抬起頭盯著他眼睛,許諾道:“那就這麼說好嘍,不去的是小狗。”

奚羽卻忽然退縮了,迴避了那柔和真摯的目光,吶吶從喉嚨裡含糊應了一聲:“嗯。”

青旒嘻嘻一笑收了手,正待細看薄書,突然腦後風響,一串“嘰嘰”怪叫,卻是那獼猴死不悔改,時時刻刻想著以下犯上謀害主子,這時逮到機會又出來為禍了,只見它倏地從帷簾裡飛撲出來,使一招黑虎掏心,抓向小姑娘背後的一頭秀髮。它平素看那糟老頭子最吃這招,鬚髮攥在人手,就算再大本事也要受制於人,乖乖聽命,於是便毫不客氣拿過來活學現用。

奚羽心中一凜,大驚失色,本來他原想這元寶雖然靈異,總歸是隻畜生,但如今一看,勢道奇急,耳際風生,著實驚人,竟爾稍稍馬虎不得,他暗中捏了一把冷汗,試想若是被偷襲之人換作是自己,一個躲閃不及,恐怕必吃大虧。

潑猴逞兇,無奈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青旒技高一籌,聽到響動,早已有了防備,背後長眼般微微側身一躲,輕輕巧巧探出一隻芊芊玉手便抓住了造反頑猴的尾巴。

如蛇打七寸,這方才還聲勢奪人的火色獼猴頓時像被人扼住了要害一般,再無威風可言,耷拉著腦袋被青旒抓高倒吊在眼前。

“討打。”青旒屈指彈了它一個腦崩兒,自始至終不慌不忙,顯然是早就習以為常,當下笑罵道:“臭元寶,還不服氣嗎。”

那元寶也有八分骨氣,只怒目而視,彷彿在痛罵她專攻罩門的行為太過下作,卑鄙無恥之極,卻不想自己偷襲也見不得多光明正大,不過倒惹得奚羽不禁對這小畜生另眼相看,寧死不屈,是個硬骨頭,就是很多人也不及這隻畜生。

就在奚羽還未徹底推翻從前的舊印象時,沒成想那猴兒卻能屈能伸,倒掛金鉤久了,血液逆行,灌到胸口以上,頭暈眼花,是以眼看一條猴命危矣,大業未成竟是當機立斷全身而退,雙爪抱拳作揖,擺出一副服服帖帖的模樣來,哀喚兩聲,兩隻芝麻綠豆大小眼可憐巴巴望著青旒。

青旒心一軟,手下一鬆,猴兒摔下立刻連滾帶爬,躥上近處的高峰奚羽的肩頭,恢復了生氣,對邊上這隻母老虎張牙舞爪,原來方才服軟只是權宜之計,就待重振旗鼓,再與之一決雌雄。

只不過青旒笑眯眯的一瞪眼,它便彷彿見著了剋星一般寒毛乍起,瞬間沒了凶氣,悚然尖叫著溜到奚羽的另一邊肩頭,獼猴深明大義,深曉忍辱負重未可知的道理,要保全有用之軀,留待以後,但約莫覺得還有奚羽這個外人在大驚小怪有些丟面,忿忿伸出半個毛臉雷公嘴的猴頭呲了呲牙,隨即一屁股坐回去,恨恨生著悶氣,將雙爪環抱胸前,氣鼓鼓的樣子和人一般無二。

奚羽看它脾氣稟性簡直像個負氣的小孩,身形神態也像極了,不禁啞然失笑,原本這猴兒生人勿近,每次不是衝他做鬼臉就是以捉弄他為樂,奚羽還是第一次和它這般親近,和青旒一樣被它坐於肩上,就想伸手去摸摸,不料它十分不情願,扭身便躲開了。

奚羽也不惱,只是苦笑一聲,收回了手,枉他還常常把剩下的糕點全給它吃,別看它看著皮包骨頭,卻如只餓死鬼也似,一把奪過頃刻間塞進肚裡,可惜這小畜生好的不學,壞的卻無師自通樣樣齊全,沒心沒肺,一點都不懂拿人手短。

奚羽煞費苦心想和它打好關係,卻落了個肉包子打狗。

他覺得迎面有風,轉望向青旒,她鎮壓了忤逆猴子之後,心情大好,正哼著奚羽沒聽過卻覺得很好聽的糯軟調子,一隻繡花鞋兒落在車沿下來回踢噠,盪盪悠悠,盪盪悠悠。

彼時,有陽光明媚灑落於她的頭上臉上,金黃的光裡,少女耳邊的柔軟絨毛都清晰可數,奚羽心裡先是一靜,然後一慌。

……

當夜,奚羽私下詢問了花髮老者,得知離目的地已然不遠後,問清了路程,拜了一拜,而後請辭。

花髮老者吃了一驚,詫異的是沒想到居然是少年自己來開這個口,他看著奚羽的眼睛,輕嘆道:“青旒知道嗎?”

奚羽搖搖頭,再拜,“請老丈不要和她說。”

花髮老者答應,眼神頗為複雜,半晌沒有做聲,他心中其實是很欣賞這個半大少年的,否則當初也不會不顧青旒的反對,決定帶上奚羽,不過如今卻也是因青旒好,而不得不讓奚羽離開。

此一時,彼一時。

終究是,道不同啊。

奚羽在翌日第一抹晨光上身時,便即起身,收拾了寥寥幾件行李,最後望了一眼身後的馬車,準備離去。

阿大叫住了他,不知是不是被奚羽躡手躡腳的動作吵到,還是從老者那兒聽說早有預料,從一株樹後走出,招手讓奚羽過去。

奚羽乖乖走了過去,在恩人面前他只能低頭,他死纏爛打追了一路,由頭是報恩,可是終究還是沒能為恩人做些什麼,反而一直在添亂,擾恩人清靜,如今又不辭而別,心中愧意湧上來,一時間千頭萬緒百味陳雜,原來靈巧的口舌在這關頭半句話也說不出。

阿大看著奚羽沉默無言,但想來已經知道原來怎麼趕也趕不走的奚羽此時便將離去了,從此分道揚鑣,難有相見之日。

“這個……給你。”他取下自己的斗笠,原想遞給奚羽,中途手上又抬高了數寸,輕輕蓋在少年的頭上。

奚羽不可思議地抬頭,驚喜交加,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這是恩人第一次對他開口說話,聲音沙啞斷續,口齒還不是很流利,卻不刺耳,沉雄而渾厚,有如大江之上潮水拍打礁石的迴音,又似挾帶著北方的風沙。

奚羽愣愣扶著斗笠,阿大已是走遠,坐回車沿。

他將包袱放下,摘下斗笠,伏在地上衝那邊重重磕了幾個響頭,久久未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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