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發生在,我離開臨安前的事情。
陰晦的房間內,秦檜手持一盞燭臺,彎著腰,在房間內尋找著什麼東西,牆角處盡是蜘蛛網,一隻老鼠撞到了我的腳,我側過身,給它讓路。
“公主莫怪,這裡原來是秦府的柴房,後來皇上恩准臣擴修相府,這裡過於偏僻,臣就將其廢棄了。”
他背對著我說話,從他的聲音裡,我聽出他在笑。
屋子中間,有一張很大的桌子,四周堆放的,都是些破舊的箱子或櫃子,這是擴修相府時,所換下的舊傢俱,雖然上面落了不少灰,但仍可以看出價值不菲。
如今大宋國庫空虛,而他秦檜卻如此奢靡,這一切父皇不會不知曉,可他,是否太過放縱秦氏了?
“呼,找到了。”
秦檜將燭臺放在地上,然後,用力拽開一隻生鏽的匣子,從裡面拿出一張巨大的地圖,鋪放在桌上。
地圖上密密麻麻,他左手持燭臺照明,右手在地圖上指指劃劃。我不解他是何意,譏笑道:“相國帶本宮來此,只為尋找一張地圖?莫非是讓本宮來看看,我大宋原來的疆域,有多廣大嗎?”
他聽出了我的話裡,暗藏他的講和割地,但也只是笑了幾聲。
“這張地圖,是當年臣在五國城時,金國二太子斡離不所賜,地圖詳盡,繪盡天下國邦,四年前議和後,臣就將它丟棄在了這裡,不想今夜卻重展此圖。”
他的話語中,並不忌諱自己曾經身處金營,為金國謀事,好似在告訴我,他秦檜,會把議和這條路走下去。
四年前的議和,宋已向金妥協,可是兩年前,金國四太子金兀朮,卻撕毀合約,再次攻宋,秦檜此言,暗意很清楚,從戰爭開始之時,他想的便是求和。偏安一隅,委曲求全,像極了登上皇位之後的父皇。
“公主的儀隊,是從臨安出發,到達金軍駐紮的地方,要經過大大小小的城鎮,這其中,必然會遇到反對議和的叛將刁民,這些人無不希望置公主殿下於死地,來阻止與金談判,如此一來,公主平安到達金國的機率,不到一半。”
他雖在說話,但眼睛卻看著地圖。
“這麼說,還有四成的把握?這倒也高出本宮的意料了。”
“回公主殿下,臣說的,是不到一成的一半。”
我被他一本正經的話給氣樂了:“秦大人,你這說了半天,就給本宮得出個這麼結論,縱使本宮平日裡,對父皇說了不少得罪秦相的話,也不至於您如此大費周章地取本宮的性命啊!”
“臣惶恐。”他連忙跪下叩首。
“相國不必如此,七日後本宮離開臨安,日後到了金國,怕是和當年被擄的皇族姐妹們的下場一樣,本宮現在盼的,就是能沾一沾相國的福,與您一樣在金國能有立足之地。”
秦檜道:“臣今日得到訊息,公主和親之人,並非金國的晉王粘罕,而是潞王訛裡朵,聽聞他乃庸能之輩,依老臣看,公主未必會受到欺負。”
“若真是粘罕也就罷了,他好歹是大金的元帥,可他訛裡朵是什麼東西,也配本宮給他作妾,連名號,本宮都聞所未聞!”
“這……公主,據臣所知,那潞王至今尚未娶妻。”
“那就更奇怪了,莫不是有什麼難言之疾?”我冷笑。
“公主殿下,您若是和親金國,此人便是您的夫君,您如此敵對他,對您自己,也是百害而無一益啊!”
“本宮現在還在大宋呢,過過嘴癮都不行嗎!”我拍桌而道,弄了自己一手的灰。
“公主息怒,恕臣多言。”
我吸了口氣道:“也罷,本宮今日不是來問罪的,是來請教相國,怎樣才能活著到達金國。”
“謝公主,臣確有一法。”
他站起身,用手點了一下地圖上臨安的位置,然後又將手,按在了廬州的位置上,但沒有抬起,而是在地圖上,順著廬州位置繼續向前滑,一直到金國的地界。
“相國的意思是,在廬州組建和親的隊伍,而臨安的和親隊伍離開臨安時,便將他們解散,讓本宮秘密的到達廬州,與和親儀隊會合?”
“公主英明。”
周公恐懼流言日,王莽恭謙未篡時,向使當初身便死,一生真偽有誰知?
有誰能夠想到,昔日的趙寒漪,也有這樣的一面。
案上的燭火靜靜地燃燒,突然發出了“噼啪”的聲響,我揉了揉眼睛,發現自己不知何時,竟然伏案而睡,應是流雲擔心我會受風著涼,所以為我披了件衣裳。
我走到帳門前,掀開了簾子一角,已經三更天了,但門外監視我計程車兵,人數仍未消減。
“你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