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走了多久,感覺這個山的高度就沒個頂,顧墨已經開始頭暈眼花,擔心中暑,顧墨只能強撐著,找了一個高一點的灌木叢坐下來休息。
大口的喘氣,天地之間只剩下喘氣聲與“撲通撲通”的心跳聲。
黏稠的泥漿,像脫韁的野馬一般,沿陡坡奔騰而下。小河被覆蓋,房屋變廢墟,注了無比大力的泥漿依舊放肆地奔騰,沿著河道一直往下蔓延,蔓延……
“不要!”
冷夏驚撥出聲,她最後的記憶停留在張奶奶推著她往山坡跑。
她不想跑,她要回去救爺爺奶奶們,他們年紀大了,他們腿腳不便,他們會死的……
雨水、淚水模糊了冷夏的眼,她被張奶奶推趕著,張奶奶告訴她:她受爺爺奶奶們的囑託,一定要保護冷夏,帶冷夏走出危險。
在“嗖”的一聲中,冷夏回頭,看見了村莊的所有房子一瞬間沒了影子,她啞口地哭不出來。
張奶奶推著她繼續跑,而她彷彿沒了靈魂一樣,跑的特別輕快,耳邊什麼聲也沒有,只有她自己安靜地奔跑著。
張奶奶倒地的一瞬間,冷夏也倒了下去。
冷夏睜眼,太陽光照著她微眯著眼,山底下一片泥漿色,遠遠地看去,宛如一片沒有盡頭的、曲折蜿蜒的沙灘,甚有幾分美意。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冷夏一輩子也想象不出泥石流發生的那一刻,是多麼的草菅人命,大自然的報復是瘋狂的、直接的、毀滅的。
冷夏揉了揉眼睛,看著倒在自己腳邊的張奶奶,她爬了過去,想抱起張奶奶,只不過昨夜消耗了所有的力氣逃命,此刻的她手腳發軟無力。
“奶奶,奶奶……”冷夏趴在張奶奶身邊,輕聲喚著。
村部的爺爺奶奶們,應該都結伴走了,冷夏此刻才明白他們當時說的那些話是什麼意思。
張奶奶閉著眼,似乎懶的睜開眼,任憑冷夏怎麼喊都沒醒過來的意思。
“奶奶,你醒醒,你醒醒,我只剩下你了,你不能丟下我。”冷夏嚶唔著,可一滴眼淚也沒流下來,她感覺眼睛很痛很乾,她也很累。
頭頂的太陽照的她身上一陣冷一陣熱,她會死在這裡嗎?冷夏扶著一塊石頭坐了下去,她還是想抱起張奶奶,她要帶她離開這裡。
太陽越來越火辣,冷夏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抱起了張奶奶的頭放在她的腿上,餘下的路,她站不起來,也又不出去。
口乾舌燥、意識漸漸模糊,冷夏半眯著眼,告訴自己不能睡,睡了就沒人知道他們在這半山坳裡了。
這個山坳,她小時候來過幾次,是一個挺開闊的地,沒有樹,也沒有草,只有滿山坳的小石頭。
她彷彿回到了那時候,她還記得有一年,冷書帶著她和淺哥哥來這裡玩,她和淺哥哥就是在這片山坳裡玩了過家家的遊戲。
很俗套地她當媽媽,他當爸爸,那時候的她不知道爸爸到底該是怎樣的,所以淺哥哥說爸爸是什麼樣的就是什麼樣的。
淺哥哥說爸爸必須親媽媽,所以他親了她;淺哥哥說爸爸必須抱起媽媽,所以他抱了她(儘管他抱不動,抱的東倒西歪);淺哥哥還說,爸爸必須和媽媽生娃,所以她答應給他生娃,當然,那天直到遊戲結束,她也沒明白怎樣才能生一個娃出來。
後來,淺哥哥死時,她來過一次後再也沒進過這個山坳。
冷夏心滿意足地仰望著天空,蕩起自在的笑容,她又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