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你當然知道,我的傷口挺疼的。”
他淡淡地回答:“不是這個。”
我想了想,說:“我現在一閉眼,眼前就是龍恩的屍體……我覺得好恐怖。”
李虞微哂,“我死那天,可沒見你這麼憐憫。”
我說:“你的情……”
“情況不一樣。”他冷笑著打斷我,並補充完了我的話。
這個話題當然不應該繼續往下掰扯,我便問:“段小姐是很重要的人嗎?”
看來李虞也不想繼續控訴我,很順從地配合我改變了話題,“怎麼這麼問?”
“猜的,”我說:“你哥哥看上去很著急的樣子。”
“我姐姐合作伙伴的妹妹,”李虞說:“我大伯也比較贊同跟段家聯姻。”
我問:“那你還殺她?”
“我不可能娶她,”李虞說:“我沒法跟我反感的女人結婚。”
“我沒問你可不可能娶她,”我說:“既然她這麼重要,你剛剛就不應該那樣對她。”
李虞瞟了我一眼,反問道:“我什麼時候說她重要了?”
“你剛剛說的那些不代表她很重要嗎?”我就是這麼理解的呀,“尤其是你大伯的意見,他不是可以左右你是否繼承你爸爸嗎?”
“我大伯的意見確實比較重要,”李虞說:“只是我並不打算接任那個位置。”
“哦……”我問:“你是在等你爸爸醒嗎?”
“不是。”他先是說了這兩個字,然後陷入了長久的沉默,儘管神色還算平靜,眼中卻是濃重的悲慼。許久,才說:“即便他醒了,也不能再工作了。”
我沒吭聲,因為此刻他正傷心,而他爸爸之所以會暈倒,這事的源頭也在於我。我怕我一開口,李虞會突然來打我。
李虞說完這句,默了默,又道:“他一直希望等年紀大以後,能和我媽媽一起找個清靜地方養老,他們這一生顛沛流離,非常辛苦。但因為我不懂事,總跟他作對,他一直沒辦法停止工作……我一直以為身體弱的只有我媽媽,因為她有舊傷。但前不久看了他的病例,才知道他的身體一點也不比我媽媽的好。”
他這一番話,也令我感慨萬千。
因為我知道,李虞之所以對我說這些,是因為他曾不止一次地對我說,他非常討厭李昂。
可能是因為白手起家,沒有後盾可以依靠,也沒有試錯的機會,李昂此人極善交際,一生也極為謹慎,外界對他的評價總體是很好的,大都說他雖然已經爬到這個地下世界的頂峰,卻依舊平易近人,沒一點架子,時常對他人施以援手,不欺負別人。
不過這些特點,在李虞眼中看來就是工於心計、狡猾虛偽、不夠磊落。每當家裡人要他向父親低頭時,他都會表現出強烈的煩躁和逆反,雖然他沒明說,但我能夠清楚地感覺到,他有些看不起李昂。
當然,我贊同李虞,因為如果李昂真的如看上去那麼好,他就不可能在道上混的那麼好,也不可能殺了我的父母。
關於李昂的事,李虞只對我一個人說過,因為我是他最信任的人,畢竟如果李家父子不合的事流出去,一旦被有心人利用可能對他們造成致命的打擊。
但顯然,死過一次的李虞,終於明白了誰才是最愛他的人,大概也明白了他父親為何活得如此“醜陋”。
然而此刻,他只能對我說這些話,因為也只有我,這個殺了他的人,才明白他現在內心中的懊悔跟糾結。
很快就到了最近的醫院,醫生讓我做了一些檢查,最後告訴我們,只是刀口裂了一點點,需要縫合,我需要在醫院住幾天。
我被安排去處理傷口之前,李虞看錶說:“我的時間不多了,我得回去搞定我哥哥,明天再來看你。”
我點頭。
他說完卻沒有走,而是站在原地思考了一會兒,又道:“如果有除我之外的人找你,不論是誰,你都打給我,讓‘他’來周旋。我擔心我姐姐和我哥哥會派人把你滅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