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遲風珉只是用奇怪的眼神看我,漸漸開始毛手毛腳,有時還會親我。遲家父母雖然對我很好,但對這件事一直裝聾作啞,還總對我說一些諸如“古代女孩子十三歲就生孩子”“你看哥哥對你這麼好,過幾年就嫁給他怎麼樣”這一類的話。
我十六歲才離開遲家,在這期間沒有睡過一個好覺。因為有一次,我睡到半夜感覺不對勁,發現遲風珉正在吻我。
那天他沒有得手,因為我由於沒有安全感而在枕頭下放了一把裁紙刀。我在他的手臂上劃了一刀,此後他便有所收斂,不久後我便離開了遲家。
我之所以會不斷地想這個噁心的人,是因為我覺得我可能需要去見他。
對於將來,我有兩種猜測,一種是李虞找回記憶,但現在看來,這可能性實在渺茫。第二種是李虞死了,而現在的李虞並不是他本人。所以決定很好做,第二種情況意味著李虞一旦拿到李昂的位置,局面就會立刻走向一個無法猜測的方向。而對於第一種情況來說,即便是維持現狀也不會有損失。
要想維持現狀,就要遲風珉不賣地才行。
只要他不賣地……我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準備。
這個決定徹底做了之後,我的心緒反而平靜了下來,甚至還想,這個李虞特地把遲風珉的情況告訴我,總不可能是好心。難道他是想考驗我?看我是不是真的如自己所說立場堅定?
不過我很快就不想了,因為即便真是這樣我也沒辦法。
接下來的一週我依然待在醫院,虞雯很急,因為李昂雖然一切穩定,卻依舊沒醒。她甚至毫不避諱地告訴我,說她現在已經瀕臨崩潰,如果李昂死了,她就陪他一起去死。
我整天陪著她,也是真的在用心勸她,她對我的信任便又多了一些。後來聊起李虞,她半點也不避諱,第一時間便把李虞的進度告訴我,原來一切順利,已經約好下週一簽約。
我問:“遲家以前不是有過約好籤約又反悔的經歷嗎?”
“我也擔心,但鯉魚說這次一定可以成功,”虞雯說:“我覺得他看上去很篤定。”
要找個藉口溜出醫院並不難。
最近李昂病重,李虞又被派去處理那事,李暖暖是非常忙碌的。雖然她留了人手看我,但醫院終究是虞雯說了算的。我對虞雯說我被關得好難受,想回家去看看,她便答應了,還叮嚀我要我路上小心。
我的確回家了,但回去換了身衣服,便又從後門出去,叫了計程車,前往遲家。
我剛下車,還沒按鈴,大門便開了,遲家的門衛仍是從前的那一位,只是從前他英氣勃發,如今他老成持重。他對我鞠了一躬,說:“宋小姐,請進。”
我一愣,他又道:“先生一直在等您。”
從大門口走路別墅內的這段路上,我在心裡不斷地告訴自己:做出一個決定時,就要做好面臨風險的準備,有風險就意味著有失敗。如果我入了一個圈套,賠上了自己,那我就認了,這個世界總是有圈套的,做人要輸得起。
雖然住址仍是遲家舊址,但別墅內部可以說是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遲風珉的品味就是對稱,非常對稱,寧可沒有,也絕不能落單。
所以他家裡的一切都是對稱的,這看起來很奇特,因為他家只有一個遲風珉。
管家是兩個相貌完全相同的冷漠少女,其中一個帶著我來到一樓最裡面,穿過層層疊疊的、非常對稱的長廊,遲風珉所在的房間竟然是我從前的那一間。
就當是我自作多情好了,總之這一瞬,我的喉頭真真切切地湧上了一陣噁心。
敲開那扇雕著兩株一模一樣花束圖案的門後,女管家對我做了一個請進的手勢,自己反而走了。
我站在門口調整了一下呼吸,不希望露怯,然後走了進去。
這裡是一間書房,當然也是對稱的,一模一樣的兩個書架分別在書桌兩旁,上面的植物都擺得如同照鏡子一般。牆壁上的畫只是印刷品,畢竟名家只有一副,一幅真品一副贗品的話,又太奇怪了。書桌後的那個男人也是,他穿著白襯衫,袖口整齊地疊著,領帶是純色的,畢竟任何花紋都會導致不對稱。他不像其他這個年紀這種身份的男人那樣戴著名錶,他不戴錶,因為戴兩隻太可笑了,而戴一隻他又接受不了。
沒錯,我之所以一直在強調對稱,就是因為,遲風珉是一個偏執狂。
這不是一個形容詞,而是一個病名。
也正因如此,時隔三年,我才還會覺得自己有些勝算。
從我進門開始,他的目光便粘在我的身上,隨著我的走動一路來到了他的面前。
我在他面前站定,朝他伸出手,笑著說:“好久不見,”來的路上我已經思忖良久,最終還是決定這麼叫他,“哥哥。”我仍是抱著僥倖心理,希望哥哥這個稱呼可以使他稍微“正常”那麼一些。
“你早就已經中斷了領養關係,不應該管我叫哥哥。”遲風珉的眼睛一直盯在我的手腕上。今天我身上的衣服是純色的,沒有花紋,是符合他對稱要求的,但這手環就沒辦法了,我摘不下它,也找不到第二個。
我把雙手背到背後,說:“那就遲先生,你好。”
他這才抬起眼睛看著我。
大概是因為精神有問題吧,遲風珉看人時總是喜歡盯著,這總是讓我很不舒服。
我強忍了幾十秒,問:“我臉上有花嗎?”
“你來有什麼事?”他依然盯著我,毫不避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