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逐漸隱去,破曉的晨光流瀉在鍾粹宮門外的巷道上,祥妃和睦常在得知阿木爾今日離宮,早早地便候在門口相送。流豔的朱門被重重推開,只見阿木爾在德貴兒陪同下走了出來。
祥妃迎上前道:“妹妹,為何只有你一人?鍾粹宮的僕佣呢,他們不去嗎?”
阿木爾無奈地搖了搖頭:“原本是要帶他們一道走的,只是昨個皇貴妃向皇上諫言,說我既然要為大行皇后守孝,就得節儉恭謙,長年茹素,若是帶僕人去的話,那就是享福做樂,心地不誠了。”
祥妃的語調透著一絲怨怪:“皇貴妃也太會折騰人了,你是去守孝,又不是去出家,何需做這些無聊的表面文章。”
睦常在擔憂道:“若是不帶下人,那娘娘在太廟的生活起居,不就得親力親為,唉,這般辛苦,您如何能扛得住啊!”
阿木爾淡淡地笑了笑:“放心,不過是做些瑣事而已,不會很麻煩的,況且本宮不過只在那待一年,又不是常伴青燈,終身不出了。”
祥妃道:“一年也不短了,德貴兒,靜妃可是提拔你的伯樂,有些事雖然明面上做不得,私底下可得打點好。”
德貴兒殷勤地低聲道:“祥妃娘娘放心,太廟的掌事乃是奴才的舊相識,昨日奴才已經給她打了招呼,讓她多擔待靜妃娘娘的生活,此外在發放的月例中,奴才也會讓人在裡面偷偷夾帶葷腥,保證讓娘娘油水不愁。”
阿木爾頷首道:“德公公真是有心了,哦,對了,鍾粹宮的僕佣你打算怎麼安排?”
德貴兒道:“娘娘的人都已分派到活計較輕的部司工作,等將來您回宮後,奴才還會把他們還給您。”
阿木爾感觸道:“既如此,本宮就放心了。祥妃姐姐,睦妹妹,感謝你們今日來送我,希望明年回宮時,咱們還可以這樣齊齊整整聚在一起。”
祥妃眼波幽幽,面露愁色:“睦常在應該沒問題,本宮可就說不準了,畢竟我現在已是皇貴妃的眼中釘,肉中刺。”
阿木爾笑眉溫言地寬解道:“記得皇貴妃親口講過,說姐姐出身不高,母家無勢,只要你不做出任何激進的舉動,便不會對她構成威脅。此外,太醫署不也確定過你們的產期嗎,皇貴妃比姐姐早懷胎一個月,定會在你之前誕下皇子,如此看來,她就更沒有必要對你下手了。”
睦常在挽住祥妃的胳膊:“靜妃娘娘分析的有道理,祥妃娘娘,您就安安心心地養胎吧,爭取為皇室添個結實的胖小子。”
聽了她倆的說辭,祥妃旋即撥開臉上的陰雲,釋然一笑:“哪那麼容易生小子啊,本宮但覺得這胎很有可能是公主呢。”
餞行的風露拂過阿木爾那整齊的髮髻:“生公主豈不更好,這樣姐姐便可以彌補合興的缺憾了,好了,時候也不早了,本宮該出發了,二位姊妹,後會有期。”
祥妃鬱郁斂容,不捨道:“妹妹,珍重啊!”阿木爾點了點頭後,恭敬地向祥、睦報以平禮。
牆簷前垂落的常春藤絲絲縷縷,蔓蘅上點綴的鵝黃花溼溼嗒嗒,阿木爾迎著清爽的簌簌風露堅定前行:呵,本宮怎能不珍重呢?畢竟它朝歸來之時,就是內廷洗牌之日。
太廟位於午門外,狹義上來說並不屬於紫禁城,所以阿木爾此番來這守靈,也算是暫時離開了那座嵯峨的金絲雀籠。
太廟的掌事姑姑絮合迎上自下轎後,就一直在五彩琉璃門外賞景的阿木爾:“奴婢給靜妃娘娘請安,娘娘萬福金安。”
阿木爾轉首微笑:“嬤嬤是?”
絮合慈藹道:“奴婢是太廟的掌事宮女絮合,往後娘娘的生活就由奴婢來伺候了。”
阿木爾道:“有勞嬤嬤了。”
絮合見阿木爾的目光,不時地在四周打轉,故而親切地問道:“奴婢瞧娘娘的樣子,似乎很喜歡這裡的景緻。”
阿木爾似笑非笑地望向那遼闊無垠的蒼穹:“唉,關在紫禁城裡這麼多年,如何能不喜歡這午門外的天地。”
絮合道:“既是喜歡,那娘娘就不妨再多看幾眼吧,畢竟您一旦入了太廟,就又得過上與世隔絕的生活了。”
阿木爾垂下頭,面上緩緩地浮上一層稀薄而又剋制的笑意,恍若夜起時分的黯淡月光:“不必了,越看就會越憧憬宮牆外的自由世界,絮嬤嬤,咱們進廟吧。”
太廟自前殿至後殿,幾乎沒有看到一個人在活動,無聲的院落配以供奉的祭物,顯得這座宏大的建築,格外的陰森和靜謐。
阿木爾謂絮合道:“絮嬤嬤,這太廟只有你一人居住嗎?為何本宮走了這麼久,連個傭僕都沒看到。”
絮合笑道:“娘娘有所不知,這太廟其實是有雜役奴才的,只是他們每天打掃完後,就得立即返回奴所歇息,常駐在這裡的人唯有奴婢和換崗的侍衛而已。”
阿木爾用帕子揮了揮院落裡瀰漫的香菸:“想想也是,這太廟既無嬪妃,又無王侯,何需那麼多待命的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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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木爾的住處位於後殿的隔間,這裡雖然乾淨,但是陳設和傢俱卻格外的簡陋,比之鐘粹宮的玉砌紅牆,簡直是天壤之別。
絮合凝了眼阿木爾,發現她的眸中彷彿蘊有含幽凝怨的目光,微蹙的眉頭似是寫滿了不快的心緒:“娘娘可不要小瞧這後殿,它的正中五間可供奉著大清四代先祖帝后,尋常人別說是住進來了,就是跪在這裡上香,都是非分之想。”
阿木爾的面龐露出幾分難言的焦慮:“本宮無妨,關鍵是……”
絮合見她欲言又止,好奇地追問道:“娘娘可是有什麼顧忌?”
阿木爾暗暗掂量:尚未摸清她的底細之前,還是不要推心置腹的相處比較好。
阿木爾稍稍正色:“沒什麼,本宮就是覺得住在這裡,會打擾先人的清靜。”
絮合賠笑道:“娘娘多慮了,這前中後三殿都供有牌位和神龕,所以不論您住哪間房,都要與這些尊貴的故人打交道。好了,娘娘若沒有別的吩咐,奴婢就去照顧貝子了。”
阿木爾有些驚詫:“貝子?”
絮合道:“娘娘不知道嗎?上個月,皇上特令人將惇親王貝子接進太廟撫養。”
阿木爾追問道:“貝子父母健在,為何要把他弄到這裡撫養?難道溫情的王府比不得這冷冰冰的宗廟嗎?”
絮合溫婉的言語中透著絲絲深沉的暗示:“娘娘,皇上的舉措大都揣有不可言說的秘密,奴婢覺得您還是最好不要過分的探詢,奴婢還忙,先行告退。”
待絮合退下後,阿木爾憐愛地撫摸著那尚未隆起的孕肚:“唉,本宮自個都沒活順暢,哪還有精力去管別人,孩子啊,以後你就要在這裡生活了,希望你可以託祖宗的福廕,平安的來到額孃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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