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驚鸞推了他一把,“少渾說,晦氣!”她雖說聲音嘹亮,但是心裡卻也並不是一絲不怯的。然而礙於兩人面前,不肯跌了老大的派頭。
虛眸瞥過,看見一棵壯碩的參天大樹。眼珠一轉有了主意,“黎寧,脫褲子。”
“啥???”少年捂胸,連連後退。
孟驚鸞翻了個白眼,“讓你脫你就脫,汗巾子解下來給我!”
芝麻嶺的習俗,逢本命年是要“摸紅”的,有錢的人家纏了紅繩掛金鎖,沒錢的便用汗巾子束腰,說是辟邪,圖吉利。
孟驚鸞奪了紅綢在手,三兩步跑到樹前。環抱樹幹,噌噌噌幾聲,靈巧地爬到高處,將那紅綢系在了樹幹之上,再一個躍身而下,穩穩當當落在地上。
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從袖中掏出幾節斷香分給兩人,絮絮囑道,“此乃盤雲香,半節便是兩刻鐘,我們以此香為期,入山是從西而入,我向東,佩蘭向南,黎玉你去北面,待香燃盡時,不論有沒有找到春生,都原路折回此處,知道了麼?”
兩個俱點頭,一時三人分道揚鑣,孟驚鸞腳步輕快,一路疾行,待再回首時,二人早已不見了蹤影。
風聲如獸,低吼著席捲略過大片枝葉,嘩啦啦一片響聲。寒意於是愈發濃烈。孟驚鸞深吸一口氣,裹緊了不算厚實的粗麻布衣衫,不時要注意腳下斷掉的石徑小路,試探著一路前行。
這種感覺又恐懼、又興奮。連她也說不上來。
忽然掌間有灼痛之感,她驀然一驚,再看左手,那香不覺間,卻是燃盡了。
不覺之間,已經兩刻鐘了?
孟驚鸞四下張望,忽然心中一緊。
起霧了。
濃到伸手不見五指的霧氣散開,林間一片迷濛,恍如神境,又哪裡尋得樹上的一抹紅綢?
這該如何回去?
孟驚鸞只覺額上一層細細冷汗,後脊也微微發冷了。便在預備順著記憶折回原地時,忽然嗅到一縷苦澀的藥香,乍聞辛苦,後味綿長,不由心下微動。
這獨特的香,是血靈芝的氣味!
血靈芝一片千金,孟驚鸞不由心下微動,雖然此刻山間詭異,可是若能白拾了血靈芝,也算是不枉此行,何況還有百兩黃金,爹常年病著,也是個藥筒子,得了那錢,便可給他好好請個郎中瞧瞧了。
她抬手撥開層疊樹枝,順著那藥香的源頭找去,在一片霧茫茫中俯身摸著。忽地有一塊突兀沒入掌中,盤亙長鬚,孟驚鸞不由大喜,握住那根鬚,然而不待她用力,卻是已經脫落下來了的,拾起來一看,形如人狀,根鬚瘦削而長,通體暗紅顏色,正是血靈芝無疑。
忙寶貝似的收入懷中,她轉念一想,又生疑竇,不對啊,這血芝該是生於樹根之底的寄生藥材,為何會被人丟棄的一般散落在這裡?
心中疑惑,她蹲下身定睛細視,這一看不要緊,待看清之後,她嚇得整個人咚地坐在了草地上。
那血靈芝不遠處,躺著一個人!
孟驚鸞只覺一顆心差點兒跳了出來。壯了膽再看,一時又驚又喜,那躺著的人,看衣著容貌,可不就是莫名消失的春生麼?
心下鬆了口氣,她忙不迭上前道,“喂,春生,春生!你怎能睡在這兒,快醒醒,春生!”
似乎是聽到了熟悉的召喚,春生慢慢支撐著,有些僵硬地坐了起來。孟驚鸞笑道,“你不聲不響地躺在這兒,可嚇死我了,春生,你的血靈芝不要了?”
孤老林寂靜無人,早教孟驚鸞心下發怵了,而今一得血靈芝,二見了春生,如何不喜?然而這般踏破鐵鞋無覓處的喜悅,卻在看到春生的正臉時煙消雲散。
少年一張慘白的面龐,全然褪盡血色,雙目空洞地張開,除了瞳孔中央一點黑,其餘地方皆是茫茫灰白。尤為詭異的是,他嘴唇是不正常的紫色,暗紅淤腫。脖頸處有三道深深的血痕,黑血已凝結。
他用那一雙詭異的白眼睛看了看孟驚鸞,喉中發出低沉的嘶聲,跟著張開了血口,直衝她撲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