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弈在後輕輕咳嗽一聲,嶽闌珊會意,瞪著一雙眼睛慢慢撤了下來。
孟驚鸞強迫自己穩定心緒,對著眾人抱了抱拳,“各位太平鎮的鄉親們,或許我們先才曾有誤會,但是我等的確是奉蓬萊傳師之命,前來調查清楚,為鎮上分憂解難的。諸位試想,難道鎮上的惡疾是在我們之後出現的麼?”
她此言一出,或許眾人聽進去了三分,或許是忌憚嶽闌珊方才的一番敲打,倒是安無人再站出來反駁,而是各自低頭私語,孟驚鸞嚥了一口唾沫,又道,“我們保證,必會在最短的時間抓到真兇,以證清白,在此之前,也望諸位能夠少假配合...”
軟硬兼施,又出了十兩銀子,那掌櫃的好說歹說終於同意讓眾人去事發之地——後院看上一看了。
又是後院!
孟驚鸞默默地跟在嶽闌珊等人後面,心中暗自腹誹。一面又聽林弈問道,“你們是怎麼發現人的...”
那前面帶路的小廝倒是個靈活的人物,“今兒小的去叫小少爺起來用早膳,誰知院子裡伺候的婆子說小少爺不在房中,門也大開著,小少爺生性喜好玩鬧,奴才一時也沒放在心上,只差人去找,誰知道尋遍了院子上下只是不見...”
“然後呢?”
“奴才也奇了,少爺養了一條看家犬,平日裡和少爺親密無間,奴才尋過去的時候,這狗癲狂一般吠叫不止,十分反常。奴才剛一解它的繩子,它便叫囂著衝出去,那叫一個快...”
“說重點!”嶽闌珊不耐地一挑眉,毫不留情地打斷,“唧唧歪歪說那麼多有的沒的做什麼?”
“是、是,”那小廝可是領教了嶽闌珊大小姐的火爆脾氣,忙不迭點了點頭,“然後,那看家犬便衝到了客棧後院,衝著樹下狂吠,不住地打轉兒,咱們就起了疑惑,三兒湊近一看,這土是浮土,被人用鐵鍬翻開過...”
那掌櫃的神色已是搖搖欲墜,掩面不忍再看,被兩個小廝攙了下去,其餘幾個身強力壯的開始刨土,孟驚鸞站在人群之後,忽而聽到前面端木十九的驚叫聲,接著眾人一片唏噓。
她心中疑惑,湊上前去一看,但見一約莫七八歲的男童被扒光上衣平躺在樹下,周身體膚枯皺不堪、泛黃,好似耄耋之年的老人一般,胸前臟器被完整地挖出,徒留一個猙獰的爪印和血窟窿,臉色青白,雙目緊閉,額頭亦被劃開寸長傷口,血跡已凝。
端木十九已經扶著樹幹乾嘔了起來,嶽闌珊也面色慘白躲到了一側,扶著胸口,孟驚鸞強壓著心頭的恐懼和噁心沒有後退,然而臉色也絕對好不到哪裡去。
窮盡她平生所見,也沒料到如此殘忍的死法。便是仇殺或者見財起意,也斷斷不至於如此狠毒,還只是對一個半大的孩童!
林弈深吸了一口氣,低聲道,“江笑城,你去看看死因。”
先才在擂臺賽上,孟驚鸞已領教了江笑城身為新人弟子的功底,卻不曾想到這看上去木訥寡言的少年,面對如此生殺場面也如是鎮定。聽到林弈要驗屍的話,一雙通透明澈的圓眼睛眨也不眨,“好。”
他從背的布囊中取出一雙淡黃色羊腸五指套戴好,蹲下身俯看,擺弄好一番,這才轉頭道,“死了有……三,四個時辰了,非中毒...是人為,我想多半是為了取精元、或者是煉羅曼鬼童……額頭上那個乃銷魂咒,是……是困住死者靈魂,永世不得轉生,槐木之下,陰氣深重...是要加深小鬼的怨氣...為己所用。”
林弈擺擺手,示意不要再說,面上已寒意漸生,“好狠毒的心思。”
旁側的鮑樂聽得一怔一怔的,半晌才對江笑城道,“後生,想不到你年紀輕輕,懂得這樣多,佩服、佩服啊!”
江笑城並不託大,恭恭敬敬回了禮,“不敢。後生賣弄了。”
孟驚鸞低頭思忖著。只覺後背冷汗再起。
三四個時辰。
推算下去,便是她半夜去尋寧薰兒的時候,那個孩童就在我們前後不錯一會兒,被虐殺、埋屍樹下。院子裡那一股古怪的味道,並不是她的錯覺,而是——
她,真的和真兇同在後院!
如果真兇再狠辣一步,下手的就是她和寧薰兒了。
孟驚鸞突然感受到了一陣眩暈,堪堪向後倒去,被江笑城扶了一把,半晌沒喘過來氣,只聽少年安慰道,“別怕...白天,不會出來。”
我已經見到了!就是在夜裡啊啊啊!!孟驚鸞內心波濤洶湧千層浪,表面卻勉力笑道,“無妨、無妨,我歇一歇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