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個月,本王未能過來看你,你可曾埋怨?”
“……這段時日,我都有些忙,還未得出空來埋怨。”這些日子,她跟著丫鬟婆子們學著繡了幾個花樣,還學著做了幾回紫藤餅,阿瑾最愛吃她做的紫藤餅了,她在心裡盤算著,得趁著紫藤花的花期未過,再做一次糕餅,這回,可以在紫藤花餡兒裡再放點兒蜂蜜……
“……我沒有來,是因為我受了點傷。”
“……傷在哪裡?”司瑜向前一步,焦急的看著他,想知道他傷的可嚴重。
洛炎伸手撫去她眉間簇著的焦急,擁住她,“就是怕你擔心,才一直沒有回府,現下,養好了傷,你也不用為我擔心了。”
“……”原來,原來他沒有來,不是因為那些流言,而是因為受了傷,原來,他沒有來,是不想她為他憂心,“如何就受了傷?是不是……傷得很嚴重?”
“現下不是都好了?”他笑著看著她,默了一會兒,“等我為王弟將朝廷裡的異己掃除乾淨,我就帶著你和瑾兒,離開王都,找一個安靜的地方,可好?”
她忍著心口的病痛,抱住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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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終是沒有等到他帶著她離開王都的那一天。
感覺自己將要離世的那日,她起得格外早,他為她輕輕柔柔的梳著長髮。垂下的眼眸微紅,他沙啞道,“等你的病好了,我們一起做一回紫藤餅給瑾兒吃,她最喜歡你做的……”
她剛想回話,心口便狠狠的揪著疼痛,心裡趕緊念著咒法,可是咒法在凡世的生死關頭卻不大管用,疼痛加劇時不由得冷汗淋漓,洛炎急急將她抱上床榻,又掏出藥丸與她吃,雖然知曉這藥丸並不能多挽留自己一時半刻,但還是為安他的心,安靜的就著遞來的水服用了。
“……洛炎,我該走了。”
“先休息一會兒。”聲音喑啞悲楚。
心口的痛楚一直未曾消退,現下正是靠著神識吊著。自己曉得如此快是要離開了,在這樣的時候,他能在這裡,便是最好的了。她掙扎著要坐起來,洛炎坐在床榻上將她攬在懷裡。她靠在他胸口半刻鐘,伸手將脖子上系的一方古玉拿了出來,“將這拿下來。”她已然沒有力氣再摘下了,聲音軟軟的遊虛著。
洛炎摘下佩玉放在她手心裡,她搖了搖頭,將玉放在他手中,“這玉是上古遺玉,是當年我父君親手給我戴上的,現下我將她留給阿瑾……唔……我有一個朋友叫清胥,他很有本領,也很可靠,倘若日後你願意,便可憑著此玉將阿瑾送到他門下做徒弟。”她忍著辛苦說了這一番話,覺得自己都把後事做了好安排,心裡覺得這樣很好。
“你就沒有什麼……與我說得嗎?”
她聽著這聲音似是含著淚,無奈她沒有氣力回過頭來看上一看,更沒有氣力轉身為他拭一拭淚,便和緩道,“認識你是一件很高興的事,能和你有這一段緣份……我覺得很好。”
她漸漸停止了呼吸,在他懷裡,安安靜靜的。
“我愛你,司瑜,我愛你啊!你可不可以不要走?”慣來冷月寒星的洛王爺,此時就像個孩子,已是哭成了淚人,“不要走!不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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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王爺,不知小少主的傷勢到底如何,不如讓屬下混入軍營去探個究竟。”
深夜的書房裡,卻是亮堂一片,不知點了多少的蠟燭。紫檀木桌上正展開著加急送來的密報,慕景天正閉目擰眉的靠坐在椅子上。
這邊關一戰就是六年,兩個兒子在這其間只有一次奉旨回京,軍中的磨礪讓這二子更有鋒芒也更加沉穩,這對自己來說,也算是好事!洛炎,你可真是打錯了算盤。縱然是膠著的邊關戰,縱然兵士死傷無數,但也未免太小看他這兩個兒子了。就連皇上這個老狐狸也對這兩個孩子頗為器重,甚至封了威武大將軍和鐵面大將軍的封號。可他也知道,兵中的大部分實權都在陳老將軍的手中,這兩年聽聞這個陳將軍已是連床也是不能起的,這曾經叱吒風雲,令敵軍聞風喪膽的將軍現如今也只是躺在床榻上,望著頭頂的一方天空,慢慢的等死罷。世事本是無常。只是,他知道,這陳老將軍一死,那掌握著朝中三分之二大權的帥印,便是連皇帝也是垂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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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想起長子此番受的傷,他心裡一氣,“嘭!”放在桌案上松鶴長春的精雕墨硯隨著被拳頭砸中的桌子一震,“好個洛炎!這麼快就按耐不住了!”
“慕王爺……那洛王府的二夫人……昨日歿了。”
“……”一雙冷冽的眼眸瞬時變得通紅,他騰地站起來,身形晃了晃,扶著椅背沉步走到窗邊,看著窗外渾濁的月色,半晌,帶著似從陰魔地獄裡的陰狠,“外面要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