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銘聽到了那個讓他愧疚,傷心、難以忘懷的聲音,頓時一驚,隨即心中狂喜,更多的是期待。他慌忙穿好衣服,走出屏風,見八仙桌旁坐著一位少女,明眉皓齒,身穿鵝黃色的裙子,盈盈如盛開的蓮花。她的臉蛋和薛文月有些相似,但少了英氣,而是一種嬌柔的少女模樣。像她這種人,不管穿上怎樣的男子的衣服,也絕對不能女扮男裝,因為她太有少女氣息了,只隨便看一眼,就能認出她女兒家的身份。
她坐在桌旁,腰間依舊掛著一柄白玉長劍,就像初見她時候的模樣。眉梢豎起,正虎虎的看著陸銘。
“……靈雙?真的是你?”
陸銘欣喜道。
薛靈雙哼了一聲,站起身:“不告而別,將我一個人丟在福祿鎮的客棧裡,虧我找了你一年多!說吧,怎麼忽然來京城了?”
“……你找了我一年多?這是怎麼回事?”
陸銘不解道:“你不是在四十年前就已經……那日在瀑布之下,你忽然化作一團光芒進了我的仙圖裡面,怎麼今日又活蹦亂跳的出現了,而且說什麼找了我一年多?你……靈雙,我見過司奇了,她如今已經是七十多歲的高齡,垂垂老矣,唯一期盼的就是給你報仇,為了這個,她不惜獨闖上芸城,以身犯險。你當年嫁給連城玉之後,這四十年間,到底發生了什麼?”
薛靈雙卻說道:“我沒有嫁給連城玉!”
“啊?那薛文月呢?那個連城玉的女兒,難道不是你生的?”
陸銘並不是很在意薛靈雙嫁過人,因為在他心裡一直沒把她當做心上人,只是覺得愧疚罷了。而如今,他只想弄清楚事情發生的經過,因為這裡面實在太離奇了。
薛靈雙沉吟片刻:“一年前……至少對我來說是一年前,我在福祿鎮被你拋棄之後,十分難過。後來有一個路過的道士碰見了我,說我是有緣人,要度化我。我當日十分難過,隨口就說了一句‘家人、親人都死了,我哪也不想去,只想一起去死。’那道人聽了,就說能把舅母、薛四叔他們都活過來,但有一個條件,讓我隨他一起去水錄山修行。我那時十分驚訝,心想死人也能活過來?就與那道士定了賭約,可奇怪的是,七日之後,舅母、薛四叔真的找上門了,還有當日被殺的薛影長老也出現了。我那時候十分震驚,心想死而復生一定是妖怪,也深深的懼怕那道士。”
“那後來呢?”
“那道士和我定了賭約,是他贏了,當日就把我帶走了。”
陸銘皺眉道:“不對!你當日明明被司奇和薛青四帶回了家中,後來……”
“那不是我!說了……你可能不信,那個回到家中的‘薛靈雙’只是那道士用一尾鐵鱗魚幻化出來的,說替我在凡間抵債,而我便和那道士上山學劍了。半年有餘,我心想一定要找到你,便偷偷跑下山來,想找你問個清楚。我先去了涼山城,但並沒有一個叫薛文月的,後來輾轉去了南邊的洛陽、晉州也沒有你的訊息,我還覺得奇怪來著,以你的身手應該很有名氣才對,為何江湖上一點訊息也沒有?後來找人問了一問,才知已經過去了四十年。”
她說到這兒,忽然鬆了口氣:“四十年啊!我還以為再次見到你的時候,你已經是一個糟老頭子了,好在你殺死連城玉的訊息傳開來,我聽聞那些打鬥的細節,猜到肯定是你,於是星夜折返了東洲郡。但那道士曾經警告過我,不可以回到離合城和上芸城,否則因果鉅變,定有滅頂之災。我知道那道士有些手段,不會無的放矢,所以也不敢回去,只是在不遠處的星雲鎮住下了。後來,我天天託人去打聽,才知道你又逃走了,我想著你曾經說家在涼山城,既然是逃命,肯定不敢回去,說不定就來京城了。這不,我剛下船,就見到巫太師和你一起上了一輛馬車,你說巧不巧?”
她語氣嬌柔,每次提到那道士的時候都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樣,提到尋找陸銘的過程的時候,語氣又變得十分激動,似乎期待中又有些欣喜。
陸銘早已被她說的話震驚了,愣了好半晌,依舊呆呆的坐在八仙桌旁:“什麼樣的道士,這麼厲害?”
“嗯……好像叫什麼飲月真君,他自己這麼說的。不過我上山以後除了他之外,也沒見到其餘任何人,每次他來指點我劍招,都是半日的時間,然後十幾天都不出現。我下山半年多了,起初的時候,我很害怕那道士會追過來教訓我,但後來我發現山上半年的時間,山下竟然過了四十多年,如今想來,這麼久過去了,山上的道士說不定還沒發現我離開了,畢竟山上的時間過得慢。”
按照薛靈雙的說法,如果時間差有一百倍。她下山這麼久了,其實在山上也只過去兩日不到。
陸銘聽她嘰嘰喳喳的說了一堆,心裡早已亂了套。
這世上難道真的有仙人?
不然薛靈雙的遭遇又怎麼解釋?
但更讓陸銘驚訝的是,連城玉原來娶的只是一條魚嗎?那薛文月又是怎麼生出來的?魚也能生孩子?他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了。還有薛靈雙,她和那道士學了半年的劍法,也不知道還學了什麼。陸銘當即問道:“那道士這麼厲害,有沒有傳你仙法?你說的實在太離奇了……能露一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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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親眼見到了,陸銘才敢相信。
薛靈雙卻搖了搖頭:“……沒,沒有……只有一式《太上劍訣》,十分難學。”
陸銘是真的服了,她竟然沒有學到厲害的仙法,如果是自己遇到仙人,非要把所有的仙術都學一遍才罷休。他思索片刻,忽而問道:“那道士收你為徒了?”
“沒有。他說緣起緣滅,一切都是運數,不打算收我為徒……有點神神叨叨的,說話也很奇怪,我有點怕他。”
薛靈雙似乎想起來什麼,忽然一掌拍在陸銘的肩膀上,啪得一下,將陸銘打得差點摔倒在地。她這麼短的時間竟然內功大增,比薛家長老的力氣還大幾分,陸銘猝不及防著了她的道,驚呼一聲:“你做什麼?”
“當然是打你!你分明娶了我,卻一副嫌棄的樣子,你當我是那種呼來喝去的人?”
陸銘連忙坐穩了:“不敢,不敢,我只是……哎,你也知道我那一日出現在你薛連兩家的擂臺上,其實有些特殊的機遇,你細細的想一想,否則我又怎麼會出現在四十年前?你日在福祿鎮,你把仙圖給我的時候,我便被仙圖自行送了回來,一想起你嫁了連城玉,還生了一個女兒叫薛文月的,我能有什麼辦法?”
薛靈雙怒道:“胡說八道!再說我嫁人的事,我就再揍你!”
“行,行!我不說了!如今再見到你活著,對我來說比什麼都重要!”陸銘鄭重的說道,“本來得知你的死訊,我心中十分難過,覺得有愧於你,沒想到你不僅沒死還在一個仙人手下修行。雖然你薛家如今沒落了,但你逍遙自在,比什麼都強。”
誰知薛靈雙聽了,忽然眼神黯淡下去:“四叔……是他殺了我那個替身吧?四叔他怎麼會……?我雖然不敢回到離合城,可下山之後也偷偷的打聽了離合城薛家的事情,你說,我薛家有一千年的輝煌,怎麼會變成如今這樣?”
如果沒有陸銘,也沒有那個道士,薛靈雙本來的命運就是在比武之後回離合城,然後被人逼婚嫁給連城玉。之後城府極深的連城玉肯定要對她下手,她的命運,甚至比那個替身死得還要慘。她聽到那些駭人的過往,每每十分心悸,甚至在睡夢中嚇得驚醒過來,更不敢相信那個對她寵溺的四叔,會親手掐死她。
如今想來,被那道士帶上山修行,真是一種福氣了。
二人說到此處,忽然沉默下來。薛靈雙雖然仍舊年紀輕輕的,但也彷彿經歷了一回悲慘的過往,沉默不語。
忽的,門外有人敲門:“少爺?”是一個侍女的聲音,敲了一下見沒人回應,又敲了兩下:“少爺您洗漱完畢了?奴婢給您帶了乾淨的衣裳。”
陸銘心想薛靈雙如今武藝高強,肯定是偷偷潛入進來的,不能被其他人看見。於是讓薛靈雙暫時躲在屏風後面,他開門出來,接過了衣服。那侍女見陸銘早已穿上了一件破舊的長衫,連忙道:“哎?少爺您又穿上這件衣服了?老爺吩咐了,說明日要您去一趟郡主府,可不能穿得這麼隨意。”
陸銘點了點頭,忽然想起來什麼,對那侍女問道:“除了今日,之前你可曾見過我?”
“啊?少爺您又……奴婢當然見過您的,您八歲的時候奴婢就來府上了,一直照顧您的起居,只是兩年前少爺您忽然出門遊歷去了,再沒了音訊。”
陸銘皺了皺眉,讓那侍女先退下了。
等關了門,薛靈雙忽然閃出來,切了一聲:“沒想到你真實的身份是太學府的公子?我一直以為你是涼山城的人呢。”陸銘搖了搖頭,對薛靈雙問道:“你說之前去過涼山城,那我問你,你覺得我的行為舉止、說話方式更像涼山城的人呢?還是更像京城的人?”
“嗯……更像涼山城的人!?”薛靈雙說出來,忽然皺起眉頭:“你什麼意思?”
陸銘也不瞞著了,把遇到巫奇文的前前後後都說了一遍。薛靈雙聽罷,驚訝道:“還說我的遭遇很離奇,你這遭遇,怕是比我的更離奇了……嗯,怪哉,堂堂一國的太師,怎麼也不可能欺騙你這小鬼頭,就算給別人演戲,也不必找你的……猜不透,猜不透,這到底是在玩什麼?”
陸銘沉聲道:“我也很好奇,所以就來了京城,打算陪他們演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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