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著火海熱浪,顧婉歆可以看到謝氏兩人那邊,那邊的火焰最為旺盛,火焰旁邊隱約站著一個人形,顧婉歆努力辨認,依稀認出了是小豪。
小豪靜靜的看著前方熊熊燃燒的謝氏兩人,他們依舊緊緊相擁著,那隻健碩的黑貓口鼻溢血,淒厲哀鳴,它的兩個眼眶都在流血。
黑貓哀鳴著爬起來,它身上原本烏黑柔順的『毛』發,悉數焦糊,捲曲。它爬起來淒厲哀鳴,口中啼血,它對著緋『色』月輪哀鳴。
哀鳴過後,它步履蹣跚邁動,逐步加速向著燃燒的謝氏兩人撲去,它縱身一躍,“噗”的一聲,沒入了火堆裡,通體柔順的『毛』發瞬間點燃。
小豪就這麼靜靜的看著這隻黑貓躍入火堆,準確的說是躍入火堆裡謝氏的懷抱。
他面無表情,全然看不出悲喜,他的腳下火焰流竄,但他身上的衣物始終未被點燃。
許久,他轉過了身子,隔著火海熱浪,他淡藍『色』的眼瞳正巧迎上顧婉歆空靈的眸子,他們的眼睛裡都倒映著火焰,兩『色』火焰,交織十里。
——
這場大火是什麼時候停下來的沒有人記得請了,黎銘他們沿著原路逃竄,最後重新回到了牧人教堂,不過他們並沒有真的回去,他們只是靜靜的守在那片花海邊上,看著它一點點的燃燒起來,熾烈的火焰升騰而起,兩『色』交雜。
大火將熄約莫是破曉時分吧,天際一抹魚肚白,在這個壓抑的日子裡,似乎連太陽也受到了影響,並不想出來,註定將又是一個陰冷天。
那抹魚肚白漸漸的擴散,向著整個天空擴散,不多時整片天空都亮了起來,灰濛濛的不是很亮的那種。
灰濛濛的天空裡彌散著縷縷煙塵,都是那片花海燃燒過後所遺留的證據,它們無聲而濃烈的控訴著昨天夜裡的事件。
教堂裡空『蕩』『蕩』的,所有的孩子和修女似乎都埋葬在昨晚那場大火裡了,嗯,小豪應該葬身了吧,畢竟後來一直都沒有看到他出來。
還有……顧婉歆!
黎銘他們守在火海邊緣,遲遲沒有離去,或許是為了等什麼人吧,比如黎銘,他就在等著某個“小公主”蹦蹦跳跳的跟出來,或者驚慌失措的逃出來,反正要出來啊!
可一直等到大火將熄,天空泛白,整片花海全然化作了一片焦土,四下裡黑煙繚繞,煙塵瀰漫,可他要等的人……好像不見了。
林君宇和雷丹在這片焦土裡挖坑,賴至秋用他的柴刀上前幫忙,江小紅木然的癱坐在地上,王小波僵硬的躺在她的身前。
等坑挖好了後,林君宇他們把王小波抬起來,輕輕的放到了坑裡。江小紅的眼睛紅腫,表情木然,到現在終於有了些反應。
她怔怔的起身踱到坑邊,林君宇他們紛紛停下來退開站定,他們把位置留給了江小紅。
黎銘自己搬動輪軲緩緩挪動,直到坑邊停下,他先是看看坑裡一動不動的王小波,默不作聲又抬頭看看神情木然的江小紅,他從她的木然裡解讀出了巨大的悲傷,她是用麻木來作為掩飾。
淚水,無聲溢位,從江小紅紅腫的眼眶裡,奪眶而出。她伸了手,纖白的指尖微微顫動,她想要伸手去觸碰王小波蒼白的臉龐。
可她終究是忍住了這個衝動,她咬住了已經被咬破了的下嘴唇,努力隱忍著不讓自己哭出聲來,然後捧了一抔焦土,自王小波的胸前緩緩撒下。
——
黎銘全然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離開的,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他正徘徊在晨曦莊園外,隔著鐵門張望著偌大的莊園。
鐵門是虛掩的,黎銘略做猶豫,伸手推開了鐵門,緩緩行入。他按著上次行走的路徑緩緩行進,一路上園栽蓊鬱蔥蘢,別上一次來還要茂盛,雜『亂』且悄無聲息,安靜的可怕。
他沿著記憶裡的路徑找到了那個花圃,再從那個花圃按著記憶尋向那處別院,一路下來,絲毫不見人影,連那條熊犢子似的大狗也不見了。
直至那處別院,四下裡園栽瘋長,窗臺上落滿了灰塵,窗角甚至結起了蛛網,入眼一片蕭條,荒涼,像是在無意間闖入了一座中古世紀的莊園,早已荒廢將近百年。
黎銘皺起了眉頭,他慢慢挪到別院門口,大門仍是虛掩,他沉思片刻,而後推門而入,悄無聲息。
等黎銘出來的時候,已是將近正午時分了,他的眉頭依舊皺著,漆黑的眸子裡神光變換,沒人知道他在想什麼。
他搬動輪軲沿著原路返回,一路下來全然不見人影,直到再次回到了鎮上,他整個人徹底的懵了,他開始沿著長街漫無目的的遊『蕩』。
長街裡荒蕪一片,周遭商鋪悉數破敗,無端的,他莫名想起梁金寨來,是他從冥水之下逃上來,回去之後看到的那個梁金寨,破敗頹坯,荒蕪一片。
黎銘心底閃過一瞬間的驚慌,他下意識的搬動輪軲,朝著史密斯夫『婦』家的方向行去,他加快了手上的速度,越來越快,簡直像是發瘋了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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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他趕到史密斯夫『婦』家的時候,他所不願意看到的一切照舊發生,現實如同烈日一般橫陳在他眼前,深深的灼燒著他的眼。
史密斯夫『婦』家呈現出來的,是一種介於倒塌和快要倒塌的狀態,倒塌近半吧,他完全找不出一條可以進去的路。
黎銘呆呆的抬眼,眼睛裡難以掩飾的驚恐,他驚恐的環視四周,周遭的荒涼像是一隻無形的大手,鋪天蓋地向他擠壓而來!他無處逃離,他無可退避!
他大口大口的喘息著,末了,他又像是在忽然間想起了什麼,慌『亂』的調轉方向,胡『亂』搬動輪軲,徑直向著牧人教堂的方向趕去。
——
牧人教堂仍舊籠罩在一片煙塵裡,教堂後是一大片漆黑的焦土,綿亙了好幾個山坡,這些山坡上飄『蕩』著淡淡的黑煙。
焦土外圍立著一做新墳,墳前有年輕的女孩兒麻木的坐著,紅腫的眼睛怔怔的看著身前的墳頭,一眨也不眨。
另一個女孩兒陪在她身邊,兩個人都沒有說話,過了好久,另一個女孩兒扶著她起來,兩人攙扶著慢慢的往回走,向著教堂那邊走去。
在教堂小院門口站著一個男生,他背靠著圍牆,呆呆的看著遠處新墳的方向,他的眼睛也一眨不眨,直到那兩個年輕的女孩子站起身來,他也站直了身體,默默的看著她們彼此攙扶著慢慢走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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