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色醉意濃,奈何蕭瑟起,涼風去蔥蘢,鴻雁飛翼同,最是寒涼季,一抹夕陽紅。
秋風咋起的季節,總是透著半點寒涼,夕陽西下,那抹歸雁斜影宛似大地與蒼穹相接的那道隱痕,逐漸暗透在天際,消失無影。
一天便悄無聲息地過去,忽必烈雖心性沉穩,在此關鍵時刻,亦難免有些心急,作為三軍統帥,他並未盡信宗正,卻又不得不在無奈之下對其抱有希望,他心裡很清楚,想要一舉破解三個困局,並非如此容易,何況宗正至此才幾天時間。
故而,他也早就做好了打算,若是宗正未能如他所願那般,他便按照原計劃冒險一試。
忽必烈召集了統管水軍的萬戶解誠,以及董文炳、張柔、劉秉忠和張禧等老將,似有重大部署,作為忽必烈的親信大將,他們都對忽必烈忠心耿耿,誓死效忠追隨,故而,在此存亡之時,也只有將重要之事委派這幫親信,忽必烈才能在本來冒險的情況下,得到最大程度的保障。
除了這幫親信,忽必烈還命人請來了宗正,當這位年輕的少俠出現在一幫老將之前時,除了張柔和董文炳一臉平靜,剩餘幾位老將皆剎那間閃過疑惑的眼神,內心感到隱隱不安,大家心知肚明,此次軍機大會,機密非常,事關重大,而忽必烈竟派了一位尚且陌生的局外人參與會議,不禁讓那幫老將感到有些荒唐和莫名其妙。
忽必烈看著張禧、解誠等幾位將軍的眼神,便明白了他們的心思,而忽必烈也很清楚自己所做之事,這位老練沉穩的漠南王,心思縝密,韜略深藏,對於宗正,他自見面之初便已經想好接下來的應對之策。
其實,宗正在關鍵時刻的出現讓忽必烈有些迷惑,雖然宗正救過他兩回性命,但是,久經沙場的他又豈能不知內奸的手段,所謂欲先取之,必先予之,救自己的性命也極有可能是博取自己信任,從而打入內部竊取更大機密,或者設下更大的謀局讓自己墮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忽必烈對宗正的懷疑無可厚非,一來,宗正預先知道刺殺之事;二來,他不肯如實告知身份;三來,他竟知道忽必烈時下的困局乃至分兵北上的大計;四來,他能即刻想出破解自己三重困局的計策;五來,阿里不哥能夠突然調動如此厲害的殺手,難保沒有請到一尊能夠幫他布控全域性的神佛;六來,宗正乃是漢人,卻無緣無故救下自己性命,並未說明原因;七來,事關重大,一帥之錯,禍及三軍,出於三軍安全的考慮,忽必烈不得不謹慎處理;八來,武林各派突然齊聚鄂州,難保和宗正沒有關聯,忽必烈也有此懷疑;九來,昨夜與宗正交談,宗正心不在焉,看自己的神色也好似滿腹仇怨,這讓忽必烈隱隱不安;十來,宗正心智聰明,武功高強,不得不讓忽必烈感到一絲敬畏,若是友則如魚得水,若是敵則芒刺在背。
出於以上十條,忽必烈便有充分理由要認清宗正,仔細辨別宗正。若不是宗正救過自己性命,若不是念在宗正是個人才,忽必烈有心栽培,恐怕,宗正早已被偷偷殺害了。
宗正是頗有智慧,可惜卻在世事人心上稍欠一籌,自以為救過忽必烈性命,便以為忽必烈會將心比心,對自己有所感念,然,卻忽略了最為緊要的東西,那就是忽必烈是王,是三軍主帥,他的心思又怎能同常人想比呢?
忽必烈昨夜答應再給宗正一天時間,雖然答應得暢快,卻不得不說背後暗藏了許多心思。
忽必烈想著宗正既然主動提出多給一天,便覺著肯定有所陰謀,一來,大軍分兵北上的準備還不充分,二來,若是宗正確是阿里不哥派過來的奸細,那麼留此禍患,雖分兵北上,終究不能安心;故而便答應宗正多給一天時間,當夜宗正返回營帳後,忽必烈便命人嚴密監視宗正,好在,中山八狼的老二武功了得,及時發現監視之人,趁著他們不注意之時才發出那枚空心之箭,事後,宗正也小心處理了那枚箭矢,若是不然,必定會惹起忽必烈進一步的懷疑。
今日早上,宗正來詢問張柔將軍之事時,那第一個問題便是觸動了兩位將軍的神經,好在後續的問題漸漸填補了兩位老將的懷疑,若是不然,恐怕也進一步地在忽必烈心中埋下懷疑的種子。
宗正行於蒙古軍營,在此關鍵時刻,終究不夠純熟,心思不夠縝密,好在運氣尚佳,不過,在這種步步驚心的環境下,還是步步為營,謹慎仔細才是。
如今忽必烈要宗正當眾說出破此困局之法,為的就是讓眾位身經百戰的老將推究考研,倘若發現宗正所想計策確實可行,那麼加上他之前救命之恩,自當從此完全信任宗正,若是發現當中暗存圈套,宗正的結局便可想而知了。
帳內氣氛詭異,宗正嗅著這種氣氛,才覺察到有所不對勁,閉起眼睛,細細運氣,憑著永珍更新氣功心知萬物的本事,宗正明顯感覺到營帳外似有大的動靜,一股殺氣正朝營帳漫襲而來。
誠是如此,忽必烈知道宗正身懷絕世武功,為防萬一,帳內安排了幾位武功厲害的老將,帳外調集了弓羽隊,彎刀營,乃至侍衛軍中的精英,這些精英將營帳裡三層、外三層圍得水洩不通。
宗正睜開眼睛,隱隱感到背後一陣涼颼颼之感,忽必烈命眾人坐下。
眾將便一一坐下,宗正亦緩緩坐下,他細細揣摩,終於悟透了忽必烈的心思,不禁對眼前這位蒙古大王感到一絲畏懼,想起美人谷谷主,宗正不禁對蒙古人感到一陣敬畏。
宗正似乎能夠聽到弓羽隊拉動弓弦的呱啦之音,他很清楚,若是自己無法將所設謀局說通,恐怕在劫難逃,今夜註定是個難熬的夜晚,宗正不禁呼了一口涼氣,涼氣直舛心扉,弄得宗正的內心有些涼薄。
宗正不敢直視忽必烈,亦不敢看在座眾位將軍的臉,在這讓人窒息的營帳中,宗正分秒都不想呆下去,可是,他知道,自己一旦衝動地走出這個營帳,將會有無數的箭矢瞄準自己。想到此,想到仙婕,宗正復又冷靜下來,靜靜地思索著應對之策。
忽必烈對眾將說道:“近日,本王遭到刺客刺殺,我想,誰人要殺本王,諸位心中有數,眼前的境況是,漠北王欲在和林稱汗,暗中正在開平和燕京一帶布兵,意圖截殺我們,我意撤兵北歸,趁漠北王在開平和燕京立兵未穩,一舉突襲;然,此刻,我軍正和南宋對峙鄂州,戰事膠著,一旦撤軍,南宋追兵掩殺,北邊漠北王趁勢北下,那麼我們將腹背受敵。何況,我們一路南下,犧牲了上萬人,好不容易進圍鄂州,若是就此罷兵,前功盡棄,本王心有不甘。值此困境,不知諸位將軍有何建議?”
張禧和解誠幾位老將聽到忽必烈所言,無不憂容滿面,心下暗思應對之計。張柔和董文炳早已知悉忽必烈分兵北上之計,故而默不作聲,臉色也平靜如常,忽必烈之所以事先同兩位老將相商分兵北上之計,主要也是考慮到二人在軍中的威望,畢竟是個冒險的計策,難保眾將會一致贊同,故而事先說服兩位老將,再借兩位老將的威望,便能更易說服其餘將領。
微微嘈雜中,張柔率先起身說道:“大王,眼下進退兩難,何不分兵應對?”
宗正聽到張柔此語,再看看忽必烈的神色,便知道二人葫蘆裡所賣之藥,故而,緘默不語。
張禧聽到分兵之事,隨即激動地起身回稟道:“大王,我們時下雖然兵力充足,若是一旦分兵,恐怕兩邊都難以佔到便宜,只怕更兇險,我不贊同張柔將軍的提議。”
解誠亦起身附和張禧道:“張禧將軍所言甚是,分兵乃是兵家大忌,我也不贊同”
董文炳見狀便接著張禧和解誠的話說道:“兵力不夠充盈的狀況下,分兵確實是兵家大忌,但是,若是在分兵標配上靈活處理,卻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忽必烈見董文炳提到正題上,隨即順勢問道:“董將軍有何高見?”
張禧和解誠望著董文炳,倒是要看看董將軍如何讓分兵發揮意想不到的效果。
董文炳一臉嚴肅地說道:“北方遙遠,若是派出我軍騎兵營和弓羽隊精銳,突襲開平,旦夕可破開平守軍,隨後留下一支衛隊駐守,其餘兵馬立即返還鄂州支援,如果時間搭配得宜,必能兩方兼顧。”
宗正一聽便知道此種戰略大計乃是忽必烈所想,藉由董文炳說出,無非是尋個臺階順勢登梯,以便更好說服剩餘將領。轉而細想,不禁對忽必烈有些佩服,如此局勢,能夠定下如此大計,智慧和勇氣自然是了不得的,只是,終究是冒險之舉,實在太多漏洞。
張禧和解誠聽完董文炳所言,一臉不屑,張禧率先洞明當中疏漏,隨即對著董將軍反駁道:“董將說的容易,你可知,就你方才所言計策,當中就有五個大的隱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