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走的很快。
六七個人帶著一個不能見光的紅豆,並沒有連夜出城,而是又待了一夜之後,趕著一早城門開啟,喬裝走了。
她在樊縣已經沒有任何留下來的意義了,可無衣還在這裡,對於這個沒有血緣卻勝似親生母女的孩子,紅豆總是放心不下。
走前,她央著那幾人同意她去見了無衣一面,儘管那時候無衣處於沉睡之中,甚至以後都不會知道紅豆在離開前,痴痴地看過她。
坐在馬車裡,身子也隨著馬車搖搖晃晃,紅豆思緒萬千,她輕敲了敲馬車的窗框,外面騎著馬的人便湊了過來。
“我這般走了,後日應處斬誰?”她問。
外面的人彎了脖子,湊到車窗邊上,氣息平穩:“這個你就不用擔心了,老爺已經安排好了。”
“老爺還說了什麼嗎?”紅豆頓了頓,復又開口:“比如要把我帶到哪裡去?”
“到了你就知道了。”外面的人說完這一句,便又騎著馬離遠了些,紅豆自知問不出什麼,也就安心在馬車裡坐好。
她知道這條路,並不是朝著京城去的。
紅豆一離開樊縣,京城那邊就得到了訊息。
李泓之正坐在一邊的榻上,指間夾著一枚象牙棋子,聽著常玉的說話,他點了點頭:“朕還以為會來不及呢,不過姓章的那小子,大概是要罵死朕了。”
“他不敢的。”常玉也笑了笑,輕聲道。
李泓之搖了搖頭,面上毫無慍色:“他有什麼不敢的?反正山高皇帝遠的,朕又不能把他怎麼樣。”
“若陛下要罰他,奴才這就派人去叫顧黎返回去……”
“誒呀,朕就那麼一說,不用如此認真,真要把那小子逼急了,說不準還真就自己跑來京城跟朕槓呢,搞不好還會帶著東西跑了,到時候計劃就全被他打亂了,依著他的性子,也不是做不出來這事。”李泓之擺了擺手,將棋子擺了上去。
“陛下寬宏大量。”
李泓之笑了笑,撫了撫袖子,將那根不小心露出來的紅繩又塞了回去。
事情算是辦成了一件,送走了紅豆,大抵也是計劃真正開始的一部分,李泓之顯得心情不錯。
果不其然,正應了李泓之那句話,章九晟跟著關楚巡了一整天的城,又累又餓還什麼也沒問出來,不由得沮喪,他倆坐一處餛飩攤上,等著餛飩上桌的時候,章九晟拿起手邊茶碗一口就悶了下去,抓起關楚的袖子擦了擦自己的嘴。
“他孃的可真是個王八蛋啊!扔這麼個爛攤子給我,他也不想想我這小破地方上哪兒找殺人犯去?”
關楚聽的有點懵:“大人,您罵誰呢?”
“我當然是罵……”章九晟剛要脫口而出,一看到關楚的臉,立馬清醒過來,拍了拍腦袋:“當然是罵壞我事的人了。”
關楚點了點頭,似懂非懂:“大人,到底是誰帶走了她?”
章九晟揉了揉鼻子,看著城門口進進出出的人,打了個嗝:“上面的人。”
關楚一聽,他原先就想著紅豆不是閒雜人等,但萬萬沒有想過還跟上面的人有關係,還趁著快要處斬的時候把人帶走了,這可倒好,的確是給章九晟扔了一個巨大的難題。
“大人,這事不好辦,百姓們都等著看呢。”
這話還用說?
這前沒有找到蕭家滅門案的兇手,後沒有找到失蹤的陸治,這現在又沒了快要處斬的犯人,章九晟煩得抓耳撓腮的。
這一整天巡城下來,問的百姓都快煩了,關楚是習慣了,身體倍兒棒吃嘛嘛香,章九晟可不行,他就從來沒有哪一天能在城裡的大街上晃盪一整天,這一天走下來,身子骨都要走散架了。
章九晟坐在長凳上,正發著呆的時候,餛飩攤的老闆就端著兩碗餛飩過了來,乾淨抹布往肩上一甩,憨厚笑道:“二位吃好,需要再添。”
“誒,老闆!”章九晟忽然叫道。
老闆轉過身,搓了搓手,望著章九晟:“客官有什麼吩咐?”
章九晟揉了揉鼻子,有點緊張,問道:“跟您打聽個人,您可認得蕭家少爺?”
關楚正小心翼翼拿著筷子準備吃一口餛飩,剛出鍋的餛飩,忒燙,這一聽章九晟的話,一個沒收住,那滾燙的餛飩順著嘴就鑽進了喉嚨裡,一路燒到胃裡,燙得關楚齜牙咧嘴,直往嘴裡灌涼茶。
章九晟皺著臉看著關楚跟耍猴似的,一腳踹上了關楚的屁股:“你做啥啊你?耍猴呢?嚇老子一跳,滾邊兒吃去!”
那老闆一臉憨厚,在這樊縣裡賣餛飩也賣了幾十年了,只不過獨善其身,對外面的傳言也只是聽聽就過,從來不放心上,因而這小日子過的也算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