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裡離開很久,林露白仍舊沒有作為一個人的覺悟,她仍然覺得自己是一個物品,可以被人買來賣去。
一個物品,不會疼不會哭不會笑。
可突然有個人告訴她,她不容易。
“以後啊,你沒事的時候,可以來我這裡,不喜歡說話也沒關係,我念書給你聽,以後就不要偷偷躲在那裡了。”納蘭指了指亭子裡的石凳,說道:“坐吧,你喜歡吃點什麼?一會兒我讓下人送些糕點過來。”
林露白搖了搖頭,卻很乖巧地坐下了。
那一整日,他們都沒怎麼說話,納蘭卻唸了好些案子給她聽,面上總是笑著的。
“我這人很悶吧?”納蘭笑著問她。
林露白依舊搖了搖頭。
“給你念了這麼些天的案子,你倒是一句話都沒說過,若不是顧黎告訴我你會說話,我都要以為你是啞巴了。”
“沒有,我……我只是……”林露白急了,以為納蘭生氣了,趕忙搖頭擺手,卻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她的窘迫和害羞。
納蘭笑了笑,將手裡剝了一半的橘子遞過去:“我逗你呢。”
不知從何時開始,林露白不管走到哪裡,腦子裡多了一個人的影子,以前總是渾渾噩噩的,過一天算一天,從未有過真正活著的時候。
如今,她想活著了。
可她又忘了,她本來也沒法為自己而活。
“我讓你進梅侍,不是讓你去談情說愛的!”話音剛落,就是一記響亮的鞭子抽過面板的聲音,帶著血肉,落在人的腳邊。
“你看看你這段日子以來,有完成過一個像模像樣的任務嗎?你什麼都做不了,我要你有什麼用?不如把你扔回鬼市!”
那個男人氣急敗壞著,大聲咆哮著,手裡的鞭子早已因為浸滿了她的血而變得烏黑。
從始至終,她跪在地上,沒有說任何一句話。
顧黎問過她的傷,她說,練功的時候不小心摔了,出任務的時候沒注意磕著了,顧黎將信將疑。
直到有一天,梅侍裡又來了一個新人。
她成了一顆廢棋。
那一刻,她是開心的,她終於可以從黑暗裡稍稍走出來一些,也可以稍稍再靠近他一些了。
可是好花不常在,好景不長留。
那個叫陳錦之的男人,毀了她還沒來得及做完的夢。
白刀子進,紅刀子出,林露白只覺得全身血液都在倒流,一直從腳底逆流回了頭頂,有一種不可言說的情緒在體內瘋狂衝撞,視線中的紅色一點一點的變成全部,將她的整個世界染紅,血腥味道充斥著鼻腔。
她還聽見,那人緊緊拉著陳錦之的衣襟,用盡最後的力氣,說:“快走。”
他知道,他什麼都知道,連她來做什麼的都知道,不然他又怎麼會穿著李泓之的衣服,出現在這個本不應該是他出現的地方?
陳錦之跑了,她拿著刀,留了下來。
顧黎趕到的時候,人已經嚥氣了,涼透了,鮮血將他的袍子染得亂七八糟,林露白跪在地上,抱著他,哭不出聲。
“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做好了,我就放你離開,做不好就拎著自己的腦袋回鬼市,一輩子暗無天日。”
“什麼機會?”
“殺了李泓之,我不需要你動手,動手的人已經準備好了,你只需將李泓之時常會去的地方和時間,打探清楚,就可以了。”
“好。”
鬼市裡的規矩,被主家買了,就得一切聽主家的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