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的每一件事都對應著一個準確的時間、地點和人,甚至還有必要的證物。
而這些東西,全都指向一個人。
副相,吳直敦。
雲生仔細想了想,她是見過這個人的,有一日丞相壽辰,他帶人送了禮來,雖只短短露了一次面,可雲生對他的印象卻極為深刻。
這個人說話總笑著,不管和誰說話,都半眯著眼睛,將眼睛裡的光遮擋得嚴嚴實實,讓人分辨不清他到底是說的真話還是假話,雲生頭一回見到這樣的人,又聽說是副相,不由得多看了幾眼。
只是他待在壽宴上的時間太短,沒說幾句話就又帶著人走了。
壽宴繁忙,要應付的人多,雲生也沒來得及多想,只是覺得此人危險,不能深交,卻不知道自己的爹爹為了查他,搭上了一整個相府。
如今想來,那樣一個人如何能甘願屈居人下,只做一個副相?
爹爹在書裡說,吳直敦任副相五年,低調隱忍,朝中黨派林立,暗地裡與江湖人士打交道,訓練了一批獨屬於副相的死士,全是從各地蒐羅來的孤兒。
無父無母的孩子,只給一口飽飯,便甘願替他出生入死。
雲生想了想,蕭恆言背後的那個人,是不是也是這樣的?
吳直敦還與各地商人有接觸,許以利益,卻從不親自出面,唯有一家,吳直敦親自上門拜訪。
“柳家。”雲生喃喃出聲。
章九晟還沉思在自己的念頭中,冷不防聽到雲生的聲音,回過神來卻見雲生搖搖欲墜,幾乎站立不穩。
怪不得,怪不得爹爹三番兩次找她談心,讓她不要與柳家太過於親近,卻總是不說為什麼,她還因此與爹爹鬧過好幾次矛盾,她真是太不應該了。
“雲生,怎麼了?”章九晟關切道。
雲生搖了搖頭,她有些頭腦模糊,她需要好好理一理思緒。
只是雲生能夠明確一點,便是柳似霜從沒想過要害她、害相府,而柳家有沒有和吳直敦進行合作,書裡沒有寫明,也就是說長孫丞相也不能夠確認柳家是否涉嫌其內。
不,不是的。
她哪怕不相信柳知著的為人,也應該要相信柳似霜。
“施主,善惡一念間。”塵雲方丈合著雙目,坐在蒲團上,忽然出聲說道。
雲生扭頭看向老方丈,只見老方丈緩緩睜開雙目,眸中沉靜如寒潭,不見碧波。
“用心去看,問你的本心,你是否相信她?”
雲生垂下頭,看著手裡的書,連自己的爹爹都沒有證據證明柳家有沒有與吳直敦勾搭成奸,要麼說明柳家藏得深,要麼說明柳家足夠清白。
“我信她。”雲生忽而仰起頭,斬釘截鐵道。
塵雲方丈微微揚起唇角,那聲音恍如從天外而來,像飛絮一般縹緲:“那便信她。”
“多謝方丈。”雲生茅塞頓開,壓在心上的石頭忽然間就沒了,化作了粉塵,被風吹散,絲毫不留。
她緊緊抓著手裡的那本書,既然爹爹在查在做,甚至不惜以相府做代價,以他的頭顱做代價,那她也可以。
兄長走時,告訴她,不要怨怪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