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喪心病狂,簡直喪心病狂!”雲生坐在花壇邊,一張小臉慘白如紙,全身跟脫了力一樣,兩隻手臂也垂在身側,她終於明白為什麼這次章九晟會昏厥得那麼嚴重了。
她小心清了清嗓子,苦著臉,喉嚨裡一股酸澀滋味,張同還算貼心,遞過來一杯清水,道:“潤潤。”
“多謝。”
“怎麼樣?還要不要學驗屍啊?”張同從兜裡掏出來一雙新手套,在雲生眼前晃了晃。
雲生盯著看了一會兒,一把抓過手套,一邊戴上一邊堅定地說:“學!”
說罷,她拍了拍手,無視張同的眼神,從懷裡拿出一塊帕子遮住自己的口鼻,徑直走進了課室。張同挑了挑眉,似乎早就料到了雲生會如此,重新從兜裡拿出另一雙新手套戴好,也跟著進了課室。
雖然剛才已經吐過一回,進課室之前也給自己做了心理建設,可雲生看到那副被剔的乾乾淨淨連一點肉渣都沒剩下的骨頭架子,以及整整齊齊擺在桌案下面的三盆血肉,她還是覺得胃裡翻湧,強忍住再吐一次的衝動,雲生使勁嚥了咽口水,捏著拳頭走近。
可當雲生走近時,兩隻手在半空中侷促不安,如果是面對一具完完整整的屍首,哪怕只是沒了腦袋的,她也知道該如何下手,可現在在面前的這副已經完全成了一個骨頭架子,她就真不知道該怎麼做了。
張同從後面走過來,指著桌案下其中一盆血肉,道:“這裡面一共有三盆,一盆是內臟,一盆是皮,剩下那盆是周先生全身上下的肉。”
張同每說一句,雲生的胃裡就洶湧一次。
“行兇者的手法很奇特,像是專業人士,精通用刀,對人體的骨骼和構造都瞭如指掌,而且此人對碼放物品具有強烈的執念。”
張同說著,便已經彎下腰端出其中一盆,雲生只看了一眼就要作嘔,可見張同卻是面無表情,就好像是在看一盆極其普通的牛羊肉一般,她也不得不強忍著,她知道,這是驗屍必須要經過的一個步驟,她不能躲。
“你看。”張同指著,食指輕巧而迅速地劃過那盆血肉的表面:“這一盆是周先生全身的肉,每一塊都切地整整齊齊,大小勻稱,碼放在這隻盆子裡,連邊緣都非常光滑。因為天氣熱,行兇者沒有往裡面放冰塊,所以這盆血肉最先腐爛,引來不少蚊蟲,隨後臭味加劇。”
雲生緊緊握著拳,指甲嵌進肉裡,疼痛讓她一直堅持著,鼻腔裡充斥著血肉的腥味,耳邊的蚊蟲鳴叫聲已經淡去不少,多虧了張同在她來之前的開窗通風,驅趕了不少,不然她也不至於能撐到現在。
“這是第一案發現場嗎?”雲生穩了穩心神,問道。
張同搖頭:“不能確定。不過在我之前,窗戶是虛掩的,門是大開著的,並不排除是大人開的,門窗均沒有被撬過的痕跡。門外面有慌張的腳印,我看了一眼,那是大人的。”
雲生點點頭,眨了眨眼睛,她現在勉強能接受眼前這幾盆東西了,長呼了一口氣,開始在屋裡四處晃悠,一雙眼睛細細掃過每一個角落,手也沒閒著,這裡摸一下,那裡蹭一下:“課室很乾淨,行兇者很謹慎,他把課室都打掃乾淨了,因為正好是中元施孤,書院給孩子們放假,別說老師,就是打掃衛生的,這幾天應該都沒來書院。”
“對。”
“而且清詞書院建在樊縣偏北的位置,這裡遠離城東的戲院,也遠離紅豆臺那幾條熱鬧的街巷,這周圍的人家也少,不是喜靜的書生,便是禁不起熱鬧衝撞的老人家。兇手選擇在這裡行兇,最好不過。”
“沒錯。”
雲生停在一扇半開半合的窗戶前面:“中元施孤,書院放假,又不用上課,周先生為什麼會出現在書院呢?”
張同蹙了蹙眉:“大概是忘了拿東西?”
雲生轉過身,視線掃過課室每一處角落,除了課桌,便是板凳,就連擺放著周先生血肉的桌案上,也是別無他物,她沉吟道:“也許吧。”
大致又檢查了一下課室,張同便喊了幾個小捕快,幫忙將那副骨頭架子和三盆血肉都搬回了衙門驗屍房。
而此時,拾沂山那群假和尚的施孤活動要準備開始了,他們派了個人過來,告訴關楚施孤活動結束以後,他們會再待幾天,若是那些江湖人士沒什麼動作,就要先回去覆命了。
關楚原想著要不要跟章九晟說一聲,但一想到此時此刻,他估摸著應該還沒醒,就跑去找了章齊燁。可沒成想,章齊燁根本不管這搭子事,直接一甩手說隨他們去,只要別在樊縣惹事,愛待多久待多久。
章九晟雖昏迷著,但夢裡不太安穩。
只覺得自己眼前看過去是一片黑洞洞的,但伸手一摸全是血,他再低頭一看自己,身上也全是血,還順著一直往下滴。驀地,他後背發涼,好像有什麼東西在盯著他,冷汗順著慘白的臉頰就往下滑,扭頭的時候,他甚至能聽見自己脖子咔咔響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