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然後,便是先皇駕崩,傳位給了當時名聲不太好的太子,李泓之。
有傳言道,太子四書五經不通,唯傾好各色美眷;
又有傳言道,太子騎射禮樂不懂,卻在府上建了一處酒池肉林;
更有傳言道,太子覬覦先皇某妃,欲圖之已久;
……
可到底也只是傳言,從未證實。
只是那太子的風流韻事,卻是傳得街知巷聞,栩栩如生,人人稱羨。
然而章九晟卻覺得,雖未與太子謀面,卻覺得二人如果碰到必然要拜個把子。李泓之身為太子,不潔身自好,反而處處留下話柄,供人茶餘飯後,如此行為舉止居然還能坐上那張龍椅,而他章九晟身為前御醫之子,不好好習功課考功名,反而處處留情,落下個風流不羈繡花枕頭的名聲,即便如此,卻戴上了縣令的烏紗。
每每思及此,章九晟都覺得,這先皇,怕不是腦子進了水吧?
章九晟沉默了很久,這種讓空氣充滿死寂的沉默,讓無衣心裡直打鼓,正在心裡計劃著說什麼比較好的時候,卻聽章九晟開了口:“對,她是招了的,還當著那麼多百姓招了,還簽了字畫了押,讓我不得不判她秋後,可你我都知道,她說的並不是我想聽的,也並非事實真相。”
“既然大人覺得她說的話不可信,為何當日在堂上的時候,卻不辯駁呢?”無衣微微揚起頭,嘴邊笑意淺淺,章九晟看著她,恍惚間以為是看見了紅豆。
“因為我知道,你們是京城來的。”這句話,章九晟只說了前半句,他定定地看著無衣,從她眼中看到了些許訝異,隨後又慢慢歸於平靜。
“樊縣百姓都說,章縣令吃喝玩樂樣樣俱全,唯獨頭腦簡單四肢更簡單。原先,無衣也是這般想的,但如今看來,傳言不可盡信。”她抿了一口茶,清甜在舌尖漫開。
紅豆臺的茶是極好喝的,很多讀書人不去茶樓,反而來紅豆臺,不是沒有原因的。
整個樊縣當中,紅豆臺的茶葉獨一無二,那是紅豆從京城帶過來的一株茶苗,養了這麼十年,才長成了一小棵,輕巧採摘下來的茶葉,一年一年地存著,年份越厚,煮出來的茶,滋味便越濃厚,回甘更清。
以前,無衣不愛喝茶,同雪澱一樣,總三不五時地喝點酒。
兩人脾性相同,年齡又相仿,漸漸便成了密友,可當她知道雪澱的病之後,便不知不覺地開始戒酒,也跟著紅豆喝起了茶,一開始只覺得苦,可喝著喝著也就習慣了,偶爾也能嚐出點甜味來。
而如今紅豆走了,她卻突然喝出了這茶裡的滋味。
“大人……”
“聽你喊了這麼些天的大人,耳朵根子都長繭子了,我還是比較喜歡聽你喊我二少爺。”章九晟打斷她的話,作勢揉了揉耳朵。
無衣張了張嘴,忽而笑了出來:“二少爺,我想見見紅豆。”
“哦?自她被判刑之後,你就沒去見過她。怎麼,你剛才急急忙忙的,原本就是想去找我的嗎?”章九晟挑了挑眉,眸中暗光閃過。
“說白了,這兩條人命雖不是我親手結束,卻都與我有關。我是可以不再見她,從此和她脫離關係,可我的命是她救的,這一點,永遠都改變不了,沒有紅豆,這世上就沒有無衣這個人了。”
章九晟微微點頭:“嗯,有理。只不過她如今是重刑犯,豈能說見就見?給我一個足夠說服我的理由,我就允你。”
無衣眯了眯眼,本來還以為他鬆口不再過問她們的計劃了,卻沒想到走過一條街拐了個彎又碰到陷阱了,還就那麼明晃晃地擺在那,不跳還真有點對不起他。
“情郎。”無衣淡淡吐出兩個字。
章九晟震了震:“真的假的?”
“二少爺可知紅豆當年為何會離京,千里迢迢來樊縣這麼一個偏僻的地方?”
看著無衣那雙宛如藏著無數秘密精光鋥亮的眼睛,章九晟卻擺弄起了自己的袖子,輕飄飄來了一句:“本少爺不想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