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漸暗下來,白日裡平鋪在百姓周身的灼熱悶氣也漸漸散去,大街上腳步聲寥寥,偶有酒鬼路過,撞翻路邊的空攤鬧出些聲響。
城門已落了鎖,無人能進,也無人允出。
一名身著夜行衣,蒙著黑色面紗,穿著黑色斗篷的人出現在無人的大街上,全身上下包裹得嚴嚴實實,只露出一雙眼睛,雖未著半點脂粉,可仍舊掩藏不住那眼底深處的嫵媚之感。
是,這是一雙屬於女人的眼睛。
她走至城門前,仰頭望去,守城的兵士手執長槍站在城牆之上,頭頂月光似霜,撒落肩上,宛如他們已站在此地數百年之久,不知不覺便白了頭,站成了雕塑。
而在他們身後,靜謐的夜色中,那女人黑色斗篷閃過,雙手忽而如鷹翅展開,雙足閃電般點上城牆,不過幾下,城牆之上的兵士只覺頭頂一陣勁風颳過,抬頭望去卻只有頭頂那幾片懶懶飛過的雲。
“剛才,是不是有什麼東西飛過去了?”其中一名兵士正打著哈欠,一時間被驚醒,戳了戳身邊的人。
那人撓了撓頭,朝天上四處張望了張望,皺著眉頭搖著頭:“不知道啊,大概是什麼夜鳥吧。”
二人面面相覷,睏意都沒了。
那女子安穩落地,踩倒一片半人多高的雜草,輕步踏過,直直朝著城外那片樹林走去。夜風略略而過,拂在人身上,竟能感到些許寒意,竹葉簌簌聲起,月光透過縫隙灑落,被分割成一束又一束,似照亮了一條路,指引著女人前往。
一處山洞,人跡罕至。
女人站在前方,伸手拿下斗篷,摘去面紗,露出本來面目,可細細看去,在那張本該完美無瑕的右頰上卻是一道深可見骨的傷疤,生生毀了一張花容月貌。
便是紅豆。
她連夜出城,並非扔下無衣獨自逃命,而是京城的人來了。
“怎麼?還不進來?是要我出去請你嗎?”山洞裡,一個渾厚的聲音傳了出來,紅豆蹙了蹙眉,深呼吸一口氣抬腳便邁了進去。
山洞之內,光線昏暗,只點了一根蠟燭,那人坐在一張鋪滿稻草的石床邊,同樣也是一身夜行衣,藉著燭火依稀能看見那人的半張臉。
他抬起頭,望向站在洞口的紅豆,那一雙眼睛佈滿了紅血絲,似剛從地獄回來一般,紅豆心中一凜,只聽他說,他已經記不得上一次好好睡覺是什麼時候了。
“東西呢?”那從喉嚨深處發出來的聲音,像魚刺卡住了喉嚨,又像在沙地上狠狠滾過,沙啞中帶著常年累積下來的血腥滋味。
紅豆沒說話,只站在那裡,像一根木樁。
那人緩緩抬起頭,咧了咧嘴:“你別以為你親手殺了你的人,斷了自己的軟肋,我就沒法拿別的東西威脅你了。”
“也辛苦你追了我們這麼久,只是東西不在我手上,我也不知道東西在哪兒,就算我知道,也不可能給你,更何況……”紅豆理了理這一路走來被風吹亂的青絲,慢悠悠走到那唯一的一根蠟燭前頭,纖長的手指在跳躍的火苗上搖來擺去。
她悠悠地說著,綿長的句子恍若雨後的柳條,搔過人的心頭上,癢而又癢,卻在下一秒突然變成刀子,直直刺向坐在那裡的男人:“我還要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