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相儒坐在地上,回頭看向那片迷霧,劇烈地喘息著。
剛剛在迷霧之中,黑衣男孩帶來的壓迫力實在太強,他必須要沒有絲毫鬆懈地保持精神高度集中的狀態,稍微有一點點走神,他或者程志風都將付出生命的代價。
那樣的狀態過後,帶來的是極度的疲憊。此時他終於能稍稍鬆出一口氣了,強烈的疲憊感便如潮水湧來,幾乎將他淹沒。
程志風的狀態比程相儒稍好一點,他雙手叉著腰,微微駝背,緩了一分多鐘,待程相儒重新站起身,他也終於緩過來一些了︰“趕緊走吧,後面指不定還有什麼在等著咱倆。”
“好!”程相儒扯下已經破了個大口子的揹包,將重要物品隨身攜帶,剩下的東西只能丟到路邊。
摩托車還留在迷霧範圍內,他倆不可能再進去找,因此只能步行。
當前這個地方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幾乎找不到什麼交通工具。
如此走出一段距離後,在確定黑衣男孩仍在迷霧範圍內,並沒有追過來,程志風忽然停了下來︰“咱倆進山吧!”
可以確定的是,周老闆肯定已經調動大量的人力物力來找他倆,他倆就這麼大咧咧地走在路邊,被找到一定是遲早的事,必須要藉助復雜的地形先把行蹤藏起來。
他們當前的處境非常糟糕,不可能有任何的支援,能夠幫他們脫離當前困境的,只能是他們自己。
程相儒環顧一圈,觀察周圍環境。
這條鄉間土路的兩側,是一片片的玉米地。
玉米已經被採摘結束,玉米的秸稈被捆紮在一起,呈錐形一垛垛地排列著,未來得及被刨出的玉米根一排排向遠處延伸,宛若隸屬於古神的忠實僕從,以無數觸手深扎入大地,嚴陣以待征服世界的號令。
在農田遠處,是層層疊疊的山脈,遠深近淺,與大地相連,與蒼穹相接,映得地闊蒼茫,也映得天高雲淡。
土路前方,歪歪扭扭地不知延伸向何處,不見炊煙,也不見人影。土路後方,亦是如此。
程相儒深知,程志風說得沒錯。
他倆現在如果就這麼走在路上,會很招搖,一旦周老闆的人找過來,必然免不掉又一場惡戰。
那麼,進山就是最好的選擇。
“爸,走!”程相儒鄭重點頭,跨過路邊淺溝,向黃綠相間的山林走去。
程志風掏出指南針看了看,皺眉琢磨了片刻後,招手道︰“方向反了,這邊!”
“哦!”程相儒趕緊回身,隨程志風而去。
程志風可以確定他倆當前所在的位置,也知道湘西的相對方位。雖然只靠步行走三四百公里,有些不太現實,但他們沒得選,暫時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兩人穿過農田,走上山坡,剛消隱在山林中,土路上便有數輛黑色suv緩緩駛過,車上有人開著天窗探出半個身子,左顧右看,正尋找著目標。
程志風坐在山坡上,指著土路上那幾個黑點︰“好在咱爺倆當機立斷,要不然又是一場惡戰啊!”
“嗯。”程相儒暗暗攥著拳頭,他也說不出怎麼回事,竟莫名期待跟那些人打一場。
這麼長時間過來了,程相儒雖然一直沒有說,但他始終心裡憋著一股氣,對周老闆的兩面三刀,他心存極大的怨念。
他承認,周老闆對他和程以沫是有恩的,但周老闆之所以為兄妹倆付出那麼多,自有他的目的。
在夜深人靜時,他偶爾會想起,周老闆曾不止一次和他說過,要他不信任任何人,包括周老闆自己。
當時他還覺得周老闆可能是在教他為人處世,後來有時回想,他自然便生出了說不清道不明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