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睜開眼,小手開始胡亂的抓著。
皇帝想起了當年的情景,孟淺雲還活著的時候,那時候景睿剛剛出生,也是這樣瘦瘦小小的躺在襁褓裡,被她抱在懷裡,低低的哄著。
她的聲音很好聽,溫柔中帶著心安。她笑得極好,盈盈一笑間,黯淡了世間所有的顏色。
皇帝伸出手,指尖被孩子稚嫩的小手握住的那一瞬,整顆心都柔軟了下去。這樣的小手,這樣的稚嫩,像極了當年的情景。
淺雲說:你瞧,孩子喜歡父親多過於我這個母親。
才滿月的孩子不太會笑,可是這會正張著嘴巴,不知道是不是在笑。
“留在宮裡養著吧!”皇帝回望容景睿,“這孩子是容家的血脈,不適合養在白馥身邊。如果灌輸了仇恨,到時候後悔都來不及。”
容景睿五指蜷握,面上沒有任何表情。似乎這個孩子留在那裡,都跟他沒有多大關係。他站在那裡,極盡淡漠疏離。
“還有。”皇帝繼續道,“御史中丞府的蘇家嫡女,與你極為般配,朕決定為你們指婚。”
眉睫陡然揚起,“父皇要兒臣納妾?”
皇帝蹙眉,“蘇家女兒豈能為妾?”
“父皇是說要立妃?”容景睿深吸一口氣,“那麼這個孩子,就是庶出,父皇是這個意思嗎?”
皇后一愣,將孩子遞給蘇娘抱著,“皇上,臣妾覺得這個孩子的母親雖然是前朝公主,可是稚子無辜啊!皇上,長幼有序。如今天下人都看著,皇上若是執意要讓景睿立妃,天下人會怎麼看景睿?一朝天子一朝臣,可見景睿當初不過逢迎,實際上是容不得白馥的,如此一來豈非定了涼薄之名?皇上,人言可畏!”
皇帝倒是沒想到這一層,原先也沒想過這個孩子的問題。
見著孩子,他才驚覺如此喜歡。
魏王諸子,如今都還沒子嗣,也就是說這個孩子是他的嫡長孫。若是讓容景睿另立王妃,那這孩子的地位也會受到動搖,就再也不是嫡長孫,最多是個長孫罷了!
一字之差,差之毫釐謬以千里。
皇帝有些猶豫,“朕會妥善處置,這事兒暫時先定下,你自己有個心理準備。”
容景睿畢恭畢敬的行禮,俄而望著襁褓裡的孩子,眸光微沉。
“放心吧,孩子在本宮這兒,會很安全。”皇后話裡有話。
容景睿點點頭,沒有多說什麼,只不過皇帝既然開口了,自然是有十足的把握。
回到恭王府的時候,容景睿沒有進白馥的屋子,而是站在門外很久。他不知道該怎麼跟她說,孩子的事情。孩子被留在棲鳳宮裡,他沒能把孩子帶回來。
他明明知道,如今她什麼都沒有了,除了他和孩子,她算是一無所有。
家破人亡,亡國之人。
“殿下,姑爺回來了,去了書房。”黑狐稟報。
白馥垂眸,“他沒過來?”
“在門口站了一會就走了。”黑狐輕嘆。
白馥苦笑,“他也為難,也不好做。孩子呢?”
“小公子——沒有帶回來。”黑狐聲音很低,她知道這對白馥而言意味著什麼。
白馥起身往外走。
“殿下,您去哪兒?”黑狐忙問。
“我去書房找他,你別跟著。”白馥丟下一句話,已經抬步離開。
推開書房的門,她看見他靜靜的坐在視窗,十指交叉緊握,置於唇前,似乎是在思考什麼。他每次思考的時候,總是習慣擺出這個動作。
他知道是她,她的腳步聲,他最熟悉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