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盈早就在宮門外等著,今兒早朝的時候皇帝突然罷朝。容盈私下裡去了皇帝寢宮,魏道德沒敢瞞著容盈,道是皇帝龍體抱恙,所以沒能上朝。
皇帝的身子不濟,有些事情應該早就有所準備。皇帝自己也知道運數將近,是故早早的就已經在籌辦皇陵之事。每個皇帝上任之後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修建皇陵,修建地宮。因為大祁建立皇朝不過六年之久,是故皇陵還沒能修好。
但因為皇帝沒想到自己的身子這麼快就不行了,所以皇陵只能從簡,沒辦法按照最初的規模去鑄造。
“吃過藥,皇上的身子好多了。多虧得側妃的藥!”魏道德輕嘆一聲,引著容盈和容景垣進御書房。
“兒臣叩見父皇。”容景垣與容盈雙雙跪地。
皇帝雖然沒上朝,但是朝政一點都不敢耽擱,仍舊是兢兢業業。
“都起來吧!”皇帝凝眉瞧著二人。
兩個人一起過來,勢必是有事。皇帝看了看容景垣的面色,心裡隱約有了底,估計是衝著那件事來的。皇帝面不改色,斂了視線,不動聲色的批改著摺子。
“父皇!”容景垣上前,“兒臣有本上奏。”
“又是為了那件事?”皇帝輕咳兩聲,泛白的臉上浮起一絲厭倦,“這都第幾次了?”
容景垣深吸一口氣,“第七次。”
“七次了?”皇帝冷笑,“你這是打算讓朕駁回幾次?”
容景垣道,“直到父皇同意為止。”
“放肆!”皇帝拍案而起,“容景垣,你真的以為朕不敢廢了你嗎?”
“兒臣不敢!”容景垣跪地。
容盈跪地,“父皇息怒。”
皇帝憤然,“朕早就說過,不許沉溺兒女私情,你們一個個都把朕的話當成耳邊風了嗎?朕說的話,你們一句都沒聽進去!”
“父皇,情之所鍾,一往而深。”容盈道。
容景垣不善言辭,除了跟皇帝抬槓什麼都做不了。是故只能由容盈開口,“父皇,情不自禁之事,誰能說得準。恕兒臣大不敬,敢問父皇,若知今日,父皇當年是否還會留下我母妃?”
眉睫陡然揚起,皇帝身子僵直,一時間竟啞然無語。
當年的事情,試問除了容盈,誰敢重提?
容景垣跪在那裡,眉心微蹙,不敢吭聲。
“老五,你先下去。”皇帝話語低沉。
聞言,容景垣扭頭看了容盈一眼,容盈朝著他點了頭,容景垣這才退出了御書房。可是一顆心七上八下的,實在沒個著落。
“殿下不必擔心,太子殿下聰慧過人,想來能幫上忙。”魏道德在旁寬慰。
容景垣點頭,默然不語。
皇帝一聲嘆息,“你還在怪朕?”
容盈搖頭,“兒臣沒有。”
“當年之事——”
“當年之事,兒臣不想提。當年兒臣還小,對於母妃實在沒有多少印象。兒臣不曾怨恨過父皇,因為這些年,兒臣雖然沒有母親,卻擁有其他兄弟都不曾擁有過的父愛。兒臣擁有的,是父皇完整的愛。”容盈長長吐出一口氣,“兒臣從未怪過父皇。”
皇帝苦笑,“可是朕還在想著,如果當初——”
“父皇與其想著當年當初,還不如珍惜眼前人。”容盈道,“回不去的當初,再多的想念也是於事無補。父皇,您也動過情動過心,您該知道有些東西是沒辦法控制的。就好像當年的兒臣,如今的景垣。景垣的固執,父皇也是親眼所見。但凡他的性子稍微柔和一些,父皇也不至於讓他鎮守邊關多年。”
“景垣喜歡那個女子,違背了父皇的心思,所以父皇盛怒。可是父皇想過嗎?若景垣是個淡薄無情之人,來日父皇真的能放心得下嗎?父皇能讓景垣留在朝中,不就是因為他的忠誠與固執嗎?父皇不喜歡徐婕妤,怎麼連帶著自己的兒子也不喜歡了呢?”
“景垣骨子裡流淌著父皇的血脈,歸根究底,他如今的性格脾氣,不也是父皇的傳承嗎?父皇當年,難道就沒有固執過?景垣今日的固執,何嘗不是在懼怕失去。父皇忍心看著景垣失去了母親,如今連最愛的女子也不能長相廝守嗎?”
“父皇,人人皆道,自古無情帝王家。可沒人能懂帝王家的無奈,父皇身在其位,理當明白咱們這些人其實最渴望的,也不過是人世間最平凡的愛。後宮那麼多女子,父皇可曾多看過一眼?因為父皇知道,她們不顧父皇年邁,還殷切圍繞,只是因為父皇手中至高無上的權力,並非真的喜歡父皇這個人。”
“父皇,您說呢?”
皇帝沒有吭聲。
如果沒有固執,怎麼會有這樣的當年?
皇帝雖然年老,可也不是什麼話都聽不進去的。他跟普通的老人沒什麼區別,所以——被偏愛的總是有恃無恐,就好比容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