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這柳沁兒,是漁村村長柳長生的孫女,她的父母皆是族裡的受人尊敬的珈藍護衛,其父便是赫赫有名的柳凌空,人稱沉默術士,擅長透過以靜默的方式打斷或抑制方圓兩百步之內的所有法師的施法,其母是一名風行者,戰鬥中長於以靈敏迅捷的疾風步穿梭於敵我之間。受其父母影響,柳沁兒打小天不怕地不怕,天天跟著一群小子上山下海,撈魚捉龜,身手敏捷,水性了得。自五六歲起她便跟隨住在漁村最西邊的張醫師習文弄武,同時學習一些珈藍族特有的療傷之技。這張醫師的祖祖輩輩都是醫師,書香門第,家學淵源,上知天文下通地理,最為精通的便是珈藍族的門類繁多的醫療之術,相傳張醫師的祖父曾在五十年前的一場抵禦外敵入侵之戰中,以一己之力,催動了數百道固元之氣,讓珈藍族的戰士們不但具有超出常人的抵禦之力,且能使無論多大的傷口都能在半個時辰內痊癒,這使得入侵者大為恐慌,久戰之下,外族死傷越來越多,不得不告敗撤退,而珈藍族卻依舊個個生龍活虎,越戰越勇,受傷者寥寥無幾。及至十六七歲,柳沁兒這小丫頭的本事已經不容小覷。
又行走了一段,周遭越發荒蕪,一個個巨大的岩石在淺海里呈一道弧線有序地延伸開去,一些罕見的紫色的藻類植物寄生在岩石底部,海水的色澤愈加深邃。
“落隱,你看,前面那個小島就是了,在那島的背後就是我說的那個巖洞了。”柳沁兒不無興奮地說著。
落隱定睛一看,只見淺海里不遠處,就是一座山,像一座孤零零的小島。
“怎麼還得淌水過去?”落隱問。
“昨日我來過,水不深,我們游過去罷,要不了多少時辰。”柳沁兒也茫然不知。
“好在不遠,水也不深,咱游過去罷。你跟著我。”
說罷,落隱就脫了身上的短褂和鞋放在岸邊礁石上,率先下到水裡往前慢慢走去,黝黑的後背肌肉結實,背上還有兩道從肩頭一直延伸到腰側的陳年傷疤。柳沁兒看著這兩道傷疤,心裡發毛之餘不免有些好奇,正愣神時,落隱回過頭來呼喚她,她連忙也脫了鞋襪下水跟著。
海水漸漸沒過了二人的胸口,再往前就得鳧水遊起來了,突然落隱腳下一空,像是跌落進了巨大的坑裡,一眨眼的功夫,腦袋就從水面上消失了。嚇得柳沁兒忙站住了腳,隨即她深吸了一口氣,一個弓身潛入海水中。進入水底睜眼一看,驚得柳沁兒又是心頭一顫,哪裡是什麼大坑,分明是海床就在剛才落隱沉下之處戛然而斷,此處往下就像一個淹沒在海里的懸崖,再往前,一直延伸開去,都是深不見底的幽藍海水。疑惑隨之而來,昨日裡來時,分明是陸地相連,莫說懸崖,就連一溝一壑也未嘗發現。
此刻柳沁兒顧不上細想這其中變故,心下里萬分著急,四處張望搜尋落隱的蹤影,卻見四周愈加灰暗,除了幽藍一片的海水似乎什麼都沒有。她劃出海面,用力呼吸了兩口氣,隨即又深吸一口氣一頭扎入水裡,往下潛了七八丈深有餘,仍是茫茫一片,不見任何人影。水壓明顯大了許多,耳腔裡隱隱作疼。柳沁兒心下立即慌亂了起來,一股熱淚急得往外流,因在水下,只是感到眼睛熱辣辣地脹疼。氣息殆盡,只得再次上浮出水。如此這番出水入水了四五回,仍未尋著落隱的蹤跡,柳沁兒心慌不已,悔恨萬分,心裡就彷彿有千百隻螞蟻在咬,忍不住嚶嚶哭了起來。正哭著,甫一低頭,只見身下幽暗之處一個身影迅速遊了過來,不是別人,正是落隱。她一把抓住落隱伸過來的手,划水浮出海面。方一出水,便大口大口連喘粗氣。
“嚇死我了,落隱,我還真以為你就這麼死了呢。”說罷,柳沁兒那蒼白的臉頰上兩行清淚又流了下來,雙目通紅。
“沒事兒,天天海里長大的,怎麼可能就輕易淹死了呢?”落隱抹了一把臉上的水道,“好啦好啦,別哭啦,問你,你不是說昨日你去過嗎,怎麼突然出現如此寬闊一條海溝?”
“我也不知,昨日確實是海床平坦而至。”柳沁兒抹了抹眼淚說,隨即又低聲朝落隱言道,“對不起,落隱,是我的錯,差點害死你。”
“不怪你,別往心裡去。”落隱伸出手來,摸了摸柳沁兒的頭。“這其中必有蹊蹺,想必是某種自然之力令這大陸塌陷了下去。我剛才毫無防備地跌落下去,著實也驚出一身冷汗,一直滑下去數十尺有餘,我索性又往下潛了些許,一探究竟,一直往下沉了許久,約摸也該有個十來丈的深度,才摸著底。”
“難怪今日來,覺得這海水顏色深了許多,原來不是漲潮,而是陸地陷落,海水灌了進來。”
“嗯。”
“那,那我們還繼續往前遊麼?”柳沁兒有些怯生生地問。
“當然咯,都已經到這了,回頭豈不可惜?”說罷,落隱裂嘴一笑,神色輕鬆,興致盎然,就好似剛才的驚險全沒發生過一樣。
“落隱,你背上的兩道疤是怎麼回事,怎麼會如此巨大?”遊了一會,柳沁兒忍不住問道。
“八歲那年有一次隨父親出海,到了海心卻遇上了風浪,我們的漁船翻了,魚簍裡的魚還有血腥味招來了劍齒魚,那魚也不知是吃了何物長大的,長到了足足有六七尺來長,尾巴好似一把鋼叉,爭鬥中躲閃不及,我被它掃了一尾,肉都被割掉了,差點喪命,好在父親及時游過來對著那魚頭拍了一掌,也不知那魚是怎的,突然就像見了鬼似的害怕了起來,急扭身翻騰了兩下就逃了。”落隱遊在前邊說。
“落大叔平日裡看著像個文弱書生,原來竟如此厲害,我可從來都不知呢!”柳沁兒感嘆道。
確實如此,對此落隱也是不無訝異。父親向來溫和老實,一輩子除了會捕魚曬網,就是平日裡鑽研他那些不知從哪收集來的古籍,在落隱的記憶裡,從未見過他會舞拳弄腿,就連同村天天混吃混喝的王麻子那點三腳貓的功夫都打不過,每每受氣也只是回家哀嘆,抱怨兩句。
“我也摸不著頭腦,命能撿回來就好,誰還去管那些個為什麼,子非魚,焉知魚之懼也。”落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