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氏古董店,坐落在南頤縣古巷深處,僻靜而安詳。
一條從大山湧流而來的河水,在上游拐了個彎,到了古巷面前就開闊平緩起來,顯得那樣從容。
店主姓陳,是一位和藹可親的中年人,農天一常來他的店裡逛逛。一來二去,倆人便熟悉了。
每次去店裡,他老遠就對農天一微笑,打著招呼,臉上含著一叢春天般和順的笑容。他經營著從祖上傳下來的古董店。
農天一走在透著滄桑的古巷,也是偶爾尋到他這個十分講究的老店,就慢慢愛上它了。久之,就與陳店主成為老相識,彼此十分熱絡。
古巷比較窄,平日裡倒也十分寧靜,輕悠,若是節慶之日,鄉鎮趕集的人多起來,人擠人,人挨人,就形成了一股不小的人流,巷子也就變得稠密起來。
巷道大約兩百來米長,到了西頭的巷底,就如一個彎巴子,直抵正街。古巷的歷史如這腳下的地磚一樣沉默不語,一些遠逝的繁華和煙火,以及古巷的居民演繹的情感秘密,也一併隱藏起來。
農天一不是好奇,而是把古巷當作親人似的,才會有一些莫名的想法。
巷子東頭的燒酒坊,散發著洋姜酒、包穀酒、紅薯酒、柿子酒,以及稻穀酒、麥酒的濃稠氣味。
若是愛酒人,必當止步於前。那股酒香原始的醇厚之氣,使人無法抵擋。
不遠處,坐在木椅上的白髮老翁吃著水煙,銅皮包的水菸袋被磨得黃燦燦的。小白狗倚在木椅旁,打量著過往的行人。
安適在這裡積聚,像一股無聲的力量,浸潤著這片散發濃郁鄉愁的心靈家園。
這陳店主的古董店就處在巷子中央,東西進出皆十分便利,客流也易於聚集,可謂風水寶地。
他的古董店店面足有三四米寬,古色古香,雕花的窗子、木漆的技藝,青石壘砌的臺階,都呈現出這家店主人曾經的風光。儘管時代以飛速的腳步前進,但古巷始終保持著自己悠閒的步調,留存著那一片片記憶溫馨的花香。
古巷,古韻,古風,小城故事猶存。
巷道街面,偶有殘壁斷裂處露出白色紋理,形似雕花的語言,黑瓦鋪成節狀的時光,半遮半掩。
清一色的地基牆壁,如山裡青青的岩石,它們走的路可謂遙遠和艱辛。裁縫店、刺繡店時有人光顧,木器店、竹器店、石器店尚在,酒坊也在慢慢出酒。
總有人保留著一種自然古樸的活法,也許是為了儲存生活記憶的童謠,使得古巷在洶湧而來的潮流擠兌下,仍存有長青不老的神話吧。
一日得閒,農天一又到陳店主這裡談天說地,品茶論藝,不覺到了吃晚飯的時間。陳店主是個爽快人,非要留農天一吃飯喝酒不可。
農天一拗不過他,只好遵命。
穿過古董店面進入正房,原來裡面有一個院落,不大,倒也精巧別緻。一株古樹爬得老高,衝出了兩層木製樓房頂端;一株樟樹要矮些,鬱鬱蔥蔥的,似在講述,又似在沉思著什麼。水池裡,幾條紅色的金魚遊弋,水草碧青,煞是愛人。院牆有雨水長年沖刷留下的深深斑痕。無疑,這裡充滿生活的詩意和樂趣,像一幅畫,也像一首喑啞的古老民謠。
這時,陳店主跟農天一談到古人用雪水煮茶的故事。
用雪水煮茶,最有名的莫過於陶谷黨姬在雪中“掃雪烹茶”了。
“陶谷得党太尉家姬。遇雪,取雪水烹茶。”
這陶谷是五代北宋時期很有名氣的文人,還是一個茶痴。明代蔣一葵的《堯山堂外紀》中記載,陶谷得到了一個太尉党進的家姬。在回家途中正好遇到下雪。於是陶谷就讓黨姬掃雪烹茶,並問道:“黨家懂這種風雅嗎?”
黨姬回道:“党太尉是個粗人,怎知這般雅事?只會在銷金帳中淺斟低唱,飲羊羔酒而已。”陶谷聽罷,默然不語。
不論陶谷當時是得意還是落寞,但“掃雪烹茶”的風雅卻傳為了千古佳話。後人更是將這個典故傳達到了極致。元代李德載的散曲《中呂》中就有“陶家學士更風騷”等字句。明代徐渭的《陶學士烹茶圖》;清代施楨的《黨姬烹雪》等都是典故入畫的佳作。陶谷也因“掃雪烹茶”四個字成了風雅的代名詞。
陳店主風趣地講完這個故事,就拿出自制的老米酒,款待農天一。
他拎著瓷瓶裡的酒,晃了一晃,笑著對農天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