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我知道你在尋找一個問題的答案,而我一直沒有問你,那是一個什麼樣的問題。這是因為,我對自己的疑惑日漸沉重。我最大的疑惑,來自自身。在我身上,流著兩種血液。我時常為此驚異,驚異於曾經刀兵相見的兩種血液,驚異於完全相反的兩種東西,甚而是互相排斥的兩股力量,為何會在我身體裡融合,組成我。當然,同樣的事也曾發生在堂兄載淳身上。我一直擔心我會像載淳一樣死去,死於十九歲。這個擔心不是沒有道理。可我過了十九歲。現在我二十四歲,然而,我對我將如何死去充滿疑惑。
甲午年間,我日日閱讀曾經發生在我姓氏裡的往事。想來,這很可笑,我想要從過去的戰事中為我面對的戰爭找到出路。事實證明,這的確可笑,我也很快就明白了我的可笑之處。整個朝廷,乃至整個國家,沒有人願意打這場仗。我的師傅翁同龢,雖然是我最強烈的支持者,可實在的理由是,翁師傅不過想借這場戰爭打敗他的宿敵李鴻章。誰都知道,李鴻章曾彈劾過翁師傅的兄長,使其獲罪發配新疆。我漸漸明白,沒有人真正對這場戰爭感興趣,太後的興趣是過一個奢華的生日,而李鴻章從一開始就不願對日宣戰。可我愣是任命他為海軍統帥。結局從一開始,就是明瞭的。因而,我問自己,為何,你卻要打這場沒有人支援的戰役?